「逸親王。」主事的老者在嘴裡咂了咂這三個字,目光中忽地添了幾分凌意,「說起這個人,我倒是想起些別的傳聞。」
那人一怔:「師爺您說。」
老者一睃他:「逸親王上一次離京,受了傷這事,是為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怎的,一方廳裡倏然被他的話震得一冷。方才說話的人愣了愣,而後不由自主地抹了把冷汗:「不太清楚,師爺您……」
「那你們,就先把這事給我弄清楚了。」老者好似有些疲乏地長喘了口氣,「我老了,你們誰的門戶誰清理。清理乾淨了,咱再說別的。」
廂房裡,尤則旭聽手下稟完了近來的事,詳細思量了一番,提筆寫摺子。
他先前還沒做過這些。上一回出京都是王爺還有上頭的千戶百戶拿事,他一個總旗,乾的是跑腿的活,猛地一要他說說主意,弄得他絞盡腦汁。
是以這一封摺子他刪刪改改的,寫了足足三個時辰才算成文。謄抄之後又細讀一遍,覺得應該可以,便拿著出了門。
他都沒注意到已是深夜,逸親王門口守著的人只道他有要事稟奏也沒攔他,他推門進去向東邊的屋子一轉,繞過屏風見逸親王睡著才反應過來,然則已經晚了。
孟君淮被腳步聲驚醒,蹙著眉看看他:「則旭?」
「殿下我……」尤則旭滯在門口,後背直冒冷汗,「我不知道殿下睡了,所以……」
孟君淮的目光往他持著摺子的手上一定,有些好笑地道:「沒事,拿來看看。」
尤則旭懸著心把摺子呈上,垂首在旁靜等著,腦子裡禁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回思自己都寫了什麼、有沒有哪一點寫得不對,比被先生問功課可緊張多了。
孟君淮一行行認真地往下讀,讀到一半時微滯:「你是覺得我們行事過於謹慎了?」
「我……」尤則旭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裡面有一段表達的意思是,錦衣衛已入錦官城這麼久,那邊毫無動向說明他們也沒有傳言中那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麼錦衣衛也不一定要一直用暗查的手段,有時候可以稍微放鬆一些,略往明面上走那麼一點,或許更有利於查事。
但讓王爺這般一譯……
尤則旭想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孟君淮一哂:「我白日裡也在想這事。近來收穫不少但有用的不多,或許至少該同此地官員通個氣,讓他們協助一二。」
他說著沉思了會兒,凝神笑了笑,又道:「這點提的不錯。餘下的我明天會再細看,讓隨來的幾個千戶也議一議。辛苦你了,好好幹。」
「謝殿下!」尤則旭一瞬間的喜色全寫在臉上。孟君淮又囑咐了他兩句別的,便讓他退下。
尤則旭告退後,孟君淮卻沉默了半晌毫無睡意。
摺子裡的另一個提議他也看見了,尤則旭覺得該借謝家的勢力協助。理由是明擺著的,因為錦官城一地有不少官員都曾得過謝家提拔,若謝家肯出面,莫說查出原委,就是一舉掃清大概也不會太難。
這件事先前也有人提過,當時他之所以駁回,是因為那個千戶說話太難聽。那千戶說謝家目下吃空餉的人也太多了,一個個還都爵位不低。目下國事當頭,謝家也該辦些實事。
第四十五章
他當時如果答應,就等同於心中預設這個說法。可實際上謝家是怎麼回事他清楚得很,他們一貫不願走「盛極而衰」的路,興盛些年就總要自行休養生息一陣子。現在便是那「一陣子」的時候,而就算這樣,他們暗中出的力也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