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就已經對你及你的母親說得十分清楚。到了今天,如果張先生對這樣的努力方向突然感到不滿意了,可以向法庭提交相關書面材料,申請更換律師,延期開庭。”她停了停,目光落在這張年輕焦躁的臉龐上,心平氣和地繼續說道:“家屬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你們的任何決定我都沒有意見。”
“南律師,你別聽他的!”這時候,從頭到尾都只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中年婦人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南謹身邊,微嘆了口氣,說,“子韜就是一時急了,我們並沒有換律師的打算。南律師,一切都聽你的吧。”
南謹將注意力轉移到這位婦人身上——江城建材大王張建恩的髮妻,年近五十的陳美嫻女士,她正用戴著碩大鑽戒的那隻手,輕輕撫在南謹的手腕上。
或許是因為開庭的緣故,這位陳女士今天穿了件質料上乘的深色直筒連衣裙,巧妙地遮蓋了中年發福的腰身。染成深栗色的頭髮被高高綰起,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化著精緻得體的淡妝,卻仍舊難掩滿臉的疲憊憔悴。
丈夫做生意做成一行霸主,有豪宅,有名車,全家人吃穿享用花銷不盡,這原本是件外人眼中堪稱幸福的事。可是中年男人有了錢和地位,漸漸看不上她了,也漸漸起了花花心思,瞞著她在外頭養了個情婦。
其實她也並非完全不知情,只是這樣的事,吵也吵了鬧也鬧了,又沒有勇氣就此離婚一刀兩斷,最後只好被迫選擇妥協,平時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只當沒看見。
陳美嫻曾經以為,這輩子無非也就這樣了吧。可是她哪裡會料到,某天晚上張建恩徹夜未歸,隔天就有警察上門來通知她,說張建恩的情婦被人勒死在公寓裡,而她的丈夫則成了殺人嫌疑犯。
一夜之間,新聞和流言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打破了陳美嫻多年以來委曲求全維持著的虛假的平靜。她既震驚又羞惱,從事發到現在,僅是短短數月時間,卻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她恨透了張建恩,卻又不能不救自己的丈夫。相較於兒子張子韜的焦躁和憂慮,她的臉上更多的卻是一種接近麻木和呆滯的神情。
南謹將這一切靜靜收在眼裡,反手拍了拍這位可憐婦人的手背,安撫道:“您放心,我會盡力。”
“謝謝。”陳美嫻垂下眼睛,聲音低啞,彷彿乾涸粗糲的河床。
因為張建恩在江城的名人身份,此案引起的社會關注度極高。南謹跨省市接了這個案子,倒似乎沒有太大壓力,自從接受委託,她便照例將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投入了進來。
早在前幾次開庭時,她的團隊就已經陸續蒐集到一些對己方有利的證據,一直朝著自己想要的結果努力。而她的當庭辯護表現更是如以往一樣,完美得近乎無懈可擊。
最終宣判結果不出她所料,張建恩故意殺人罪名不成立,過失致人死亡罪罪名成立,判處四年有期徒刑。
張家人明白,這恐怕已是最好的結局,遂放棄上訴。
庭審結束後,候在庭外的記者們見到張建恩的辯護律師團隊,蜂擁而上。一剎那,攝像機、話筒、錄音筆幾乎要將南謹淹沒了,最後她還是在助手阿雅和其他律師的護送下,才得以安然坐進車內。
阿雅坐在南謹旁邊,開啟平板電腦問:“南律師,我們訂什麼時候的票回沂市?”
南謹靠在座椅裡閉目養神,思索片刻才說:“今晚吧。”
結果,阿雅還沒來得及上網查票,南謹的手機就響了。
“南律師,這次謝謝你了。晚上我請你吃飯,不知道你賞不賞臉?”張子韜的聲音聽起來已不如先前那樣暴躁。
大約是因為結局已定,而且四年的刑期也並非完全不能接受,如今情緒穩定下來之後,他便又恢復了平日的秉性,語氣略顯輕浮高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