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又是為何?”
“你道那欽差方大人是什麼人?他向來仇視蘇州人,六年前在蘇州城所作所為就不提了,聽說在朝廷裡,王鏊王前輩也沒少被他羞辱!這次崔賢弟犯到他手裡,肯定要從重處罰!”
“說是欽差。其實就是朝廷派來刮地皮的!若非如此,他怎麼可能當得了督糧欽差!”
“崔兄他們幾個去攔船。也是抱著為民請命的心思,誰知道這姓方的竟然失足落水了。崔兄等人簡直冤枉透頂!”
“這方大人與我們蘇州人實在沒什麼交往,就算想找門路營救崔兄,只怕急切間也找不到。”
“找不到人情門路,我們就直接上!方大人不是住在公館裡麼,總要從公館出行的罷?到時候我們串聯同窗,去攔街請命,他又能如何?他這種官員,敢無視民心、士氣和公論麼!”
“是極!只要叫的人多一點,那就法不責眾!何況又是在陸地上。那欽差肯定不能再落水了!”
王英和方應石沒有方應物命令,即使聽得肚子要氣炸,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按下火氣嘀咕道:“這群讀書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仗著臉皮和嘴巴死纏爛打,像是牛皮蘚一樣。”
方應物亦無語,這哪是讀書人,簡直就是拉幫結夥的文痞公害麼!明明是崔乾等人企圖拿自己這個欽差刷聲望,只是自己不想配合戲弄了他們一把而已。他們卻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彷彿人多聲音大,就代表著道理!
但就一般而言,地方官員還真會畏懼這樣成群結夥不講理的讀書人。方應物也意識到,自己這種不受歡迎的人物。來到蘇州城必然要直面這些無法無天讀書人的非難。
方應物忍不住苦笑幾聲,這一小撮人的議論,不見得是個別現象。很可能代表著一種思潮,因為江南地區讀書人之間的串聯是非常厲害的。
想至此處。方應物長嘆一口氣,有些事情容不得自己心慈手軟。看來還是要搬出殺手鐧來治理這些讀書人了。
以狂狷為榮的讀書人發起顛來,可謂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人都有弱點,他方應物不信,讀書人真的什麼都不怕!
拿定了主意,方應物便不再關注那桌的議論了。繼續聽下去的話,還說不定有多少不好聽的話,只能是平白讓自己不痛快。
然後他扭頭對王英吩咐道:“你立刻去告知蘇州府,就說本欽差身體不適,接風宴請延後三日!”
王英領命而去。這時候唐廣德又從樓下上來了,“犬子尚在塾師那裡,還得過一會兒才能到,老朽斗膽先來陪同方公子說話。。。。。。”
方應物請唐廣德坐下,然後彷彿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可知道,這知府李大人是什麼時候到蘇州府的?”
唐廣德微微一愣,沒想到方應物不談風土人情,不談詩詞文學,不談軼聞掌故,卻先說起官府的事情。
這種話可不好接,但又不能不答。。。。。唐廣德看了看周邊,確定沒外人注意到這邊說話,這才低聲答道:“如果沒記錯,李太守大約是成化十三、四年到蘇州的,至今約摸六七年了。”
方應物吃驚道:“竟然在蘇州做了這麼久知府?看樣子要做滿三任九年了。”
唐廣德搖頭道:“非也非也,李太守剛到蘇州時,是擔任通判的,然後升為同知,然後再升為知府。”
方應物更驚奇了,“即便如此,從通判佐貳一直在本地升到正堂知府也很罕有,尤其還是蘇州府。唐員外你見多識廣,熟悉本地掌故,難道李府臺有什麼特異之處?”
唐廣德解釋道:“這不稀奇,以李太守的出身,做個知府綽綽有餘。聽說當年李太守是二甲進士出身,在刑部做到了員外郎,只不過那時候忤逆了權閹汪直,便從刑部員外郎貶謫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