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溫度很低,雙耳轟鳴之下,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叫我。
我轉身,停屍房裡滿是停屍臺,還有零星的幾具屍體躺在停屍臺上。那聲音,好像是杜磊的,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停屍臺,是的,的確有人在叫我,只是,那聲音來自回憶。
和杜磊相識是在一次射擊課上,杜磊奇怪的持槍姿勢被教官訓斥,這招來了所有上課學生的目光。靶場裡,陽光充足,杜磊的笑臉和陽光一樣燦爛,在休息的時候,杜磊主動找上了我。
他和我請教持槍的姿勢,我耐心講解,雖然,他一直都沒能將他專屬的持槍姿勢改過來。從那以後,無論是法醫課還是痕跡學課,杜磊經常向我請教,在一次又一次的交談中,我瞭解到杜磊的身世。
父母雙亡,這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包括許伊,我們三個能走到一起,也有相同身世的因素。杜磊的笑容,我們永遠都忘不了,在我和許伊的眼裡,杜磊似乎從來沒有過心煩的事情,直到他跟我們說,他談了戀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杜磊學會了心煩,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我和許伊安慰他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我的心智要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在我看來,人之所以被稱之為人,正是因為人有豐富的情緒。
我沒有替杜磊擔憂,因為我覺得杜磊成熟了很多,的確是的,他學會了把話藏在心裡。
“李可……”
我聽到了杜磊在叫我,那聲音來自回憶,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是杜磊最後一次叫我。那年的冬夜,b市飄著大雪,溫度也比往年低了好多度。
杜磊和許伊失蹤的前一天晚上,我們三個走在滿地積雪之中,地上留下了我們三個深深的足印。我牽著許伊,杜磊雙手插在口袋裡,他低著頭,沒有說話,告別的時候,他和我們說,他決定抽時間讓我們和孟婷見一面。
那個時候,我們對於孟婷的印象僅僅停留在杜磊的口中,杜磊告訴我們,孟婷是一個溫柔大方的女孩子,現在看來,的確是的。杜磊說他第一次產生了想要保護一個女人的念頭,在他的印象裡,母親這個概念早已經蕩然無存。
所以,孟婷不僅僅是他的愛人,更是他的親人。
我和許伊答應了,杜磊揮手告別,我和許伊目送杜磊離開。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兩隻手一直插在口袋裡,路燈下,他的背影被拉長,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直到他經過一個街角,我們再也看不見他。
我和許伊轉身,沒走幾步,我們聽到了杜磊在叫我們。
“李可!”轉過身的時候,杜磊正站在路燈之下,他和我們相距很遠。
漫天飄雪的冬夜,寂靜。
我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問他怎麼了。
“希望你們能喜歡孟婷!”杜磊笑了,在路燈的映襯下,他的笑容燦爛,比冬日的溫陽還要暖。他每說一個字,都要化開一道白霧。
那是杜磊生前和我最後一次見面,那句話,也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
第二天,飄飄揚揚的大雪停了,整個b市都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之下。那天,出了太陽,我和許伊在警校出門。公交車站擁擠異常,許伊白皙乾淨的臉被凍得通紅,我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纏在了許伊的脖子上。
目送許伊上了330公交車,我一步一步地朝著警校裡走去,當時,我根本沒有想到許伊會一走就是好幾年。
在警校辦公室的時候,許伊給我打過電話,她告訴我,單位臨時加班。我並不擔心,因為從前加班的時候,杜磊都會送許伊回來。我告訴許伊,我會在公交車站等他。
深夜,許伊再一次給我打來了電話,許伊說他和杜磊馬上就能到,讓我再等等。可是那一等,就是一整個晚上。許伊的手機打不通了,打去許伊所在的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