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表演秀,她得演出充滿幸福快樂的新娘。
說到這個,蔣烲真的厲害,他不只是個好導演,還是個了不起的編劇。
他告訴媒體和賓客,她是蔣昊的初戀情人,他們真心相愛但造化弄人,那年陰錯陽差分手,多年後再聚,竟發現昔日女友變成弟弟的未婚妻。
蔣烲說,為了蔣譽,她和蔣昊決定埋葬過去,但蔣譽還是發現他們的故事,在婚禮進行前最後一刻,忍痛退出未婚妻和哥哥之間。
是不是很扯?這麼瞎的故事都編得出來,更扯的是,居然有人為蔣譽的犧牲、為他們的愛情圓滿而感動。
偶像劇氾濫的年代,不真實的愛情透過說嘴,竟成浪漫。
唉,別再想了,先睡覺。
她閉上眼睛,三十分鐘過去,仍然沒入睡,蔣昊的話在她腦袋中央晃,他的眼神、他的冷淡,扎得她無法入睡。
她索性下床,在行李裡找到安眠藥,倒杯開水,和藥仰頭吞下。
她有吞安眠藥入睡的習慣,很多年了,幾乎是從母親去世之後就開始吃藥,是為了母親的驟逝感到難過嗎?也許。
她已經忘記母親死後,自己是如何走過那段哀傷,渾渾噩噩的日子過得太多,她不願回想。
但深夜,母親哀愁的眼睛總是跳進她的夢裡,還有一些串不起來的場景擾亂她的心,她嚴重失眠、體重迅速滑落,她經常性發呆、經常性喃喃自語,說著連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她不曉得在那種情況下,怎麼還能進考場,考上公立大學?
是她的運氣太好吧。
舅媽很擔心,開了第一瓶安眠藥給她,從那個時候,她便依賴上藥物。
安眠藥開始發揮藥效。
模模糊糊地,她想起阿凱,他們坐在屋頂上,聽著遠處蛙鳴。阿凱問:“為什麼你不能愛上我?”他的聲音很哀怨,頭靠到她的肩膀上。她笑著推開他說:“你是好人,可是要求我愛上一個男人,太過分。”
她啊,是一個不相信愛情存在論的女生。
然後,她想起阿旺伯的葡萄園。
議員把別墅賣掉了,葡萄被連根拔起,未熟的綠色葡萄,一串串被扔在泥地上。她看見阿旺伯哭紅了雙眼,深刻的皺紋裡有著滿滿的依戀,那些葡萄是他的孩子,他盡了心、用了愛澆灌成形的啊。
她摟住阿旺伯的肩膀,陪他一起哭,輕聲問他,“阿旺伯,你肯不肯為我種葡萄?”
現在,她們家很多休耕的土地上,種滿葡萄,阿榮伯和阿榮嬸釀葡萄酒的技術越來越好,濃郁的酒香、濃郁的家鄉味道……
家鄉人、家鄉事,一幕幕跳上她的心,伴隨她走入夢境。
蔣昊進屋時,快接近三點了,父母親要他進來和杜絹談談,不管她有什麼條件或打算,都可以提出來。
所以他進屋了,來和她談談。
的確,他們有很多事該談。
比如,她為什麼假裝不認識他?她打算要進行什麼樣的報仇計劃?她的目的是什麼,她要做到什麼田地才肯放手?
可是當他看見床上熟睡的她,那些該談的事項全被拋到腦後。
她很瘦,曾經圓潤的雙頰不再豐滿,臉龐的粉紅色圈圈不見了,過度的白皙隱隱地閃著病態。
她總是上妝,上妝後的她美豔動人,她擅長搭配衣服,完美的服飾看不出她的瘦削……直到此刻,她無偽的睡容,才把真實的自己攤在他眼前。
她過得不好嗎?因為怨,她任自己在痛苦深淵裡沉溺?他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夜情,徹底折損了她的幸福單純?
走到床邊坐下,他的手指輕輕觸劃過她臉,愛說故事的女孩,已褪除青澀,成熟得讓人幾乎認不出。
阿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