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得一篇八百字的文章能寫出什麼國家大事來,不過是花團錦簇討個喜罷。
善保這態度落在劉統勳眼裡就是不驕不躁、沉穩持重,他看多了口中謙遜眼中得意歡喜的門生,善保這個年紀,卻有如此定力,倒讓劉統勳另眼相待。
其實劉統勳是正經接受儒家教育出身,從心底講,善保的確蒙冤,不過步軍衙門之內,聖上之前,將原來的外家索綽羅家逼入絕路,有點失於厚道。
他也並不是很喜歡善保,只是伴駕多年,乾隆的心思他總能猜著個四五成。不過他身為會試主考官,順應聖意上摺子罷了,今日善保鄭重道謝他也就生受了。
一經殿試,善保必是翰林院新貴。 劉統勳多少年的老狐狸,喜不喜歡自然不會流於表面,何況是頗得聖上垂青的滿洲新貴,很是和藹的對於善保的殿試進行了一番指點。
善保一面聽一面尋思,他這與劉墉也算是師兄弟了,不知日後劉墉抄他家時會不會手下留情。
或者,乾脆先下手弄死姓劉的,以除後患!
阿彌佗佛。
善保心裡念兩聲罪過,他可是打算做好人的,不能再走老路。
心思各異的偽師徒硬是這麼坐著唸叨了將將一個時辰,劉統勳的面色愈發柔和,善保也笑得愈發親近,劉統勳很隨意的開口說道,“這次舉子們的文章啊,”因為殿試尚未舉行,劉統勳還沒改口,笑了笑,“會試九天,你在第七天就把考題答完了,很有些捷才……文章也好,說不得有大造化。”說著,一雙眼睛半眯的含笑望向善保。
善保忙道,“學生有幾斤幾兩,自個兒最清楚,如今能榜上題名,已是僥天之倖,萬不敢再有奢念。”這話從不相干的人嘴裡出來或許只是戲言,從這位老相爺的嘴裡出來,怕是試探。
善保在家就想過,乾隆恩許他的卷子一道批閱,怕就存了“抬舉”之心,只是不知道要“抬舉”他到什麼份兒上。
今兒劉統勳一句話把善保嚇出一頭冷汗,他會試成績在三十六名,這個名次已經不低,怕就是看著乾隆的面子上提的。
科舉向來是漢人學子的天下,雖有滿人蒙人參加,不過是湊數罷了。聽劉統勳的意思,莫非乾隆有意讓滿人出個狀元?
清朝因是滿人坐江山,數量遠低於漢人,嘴裡說著滿漢一家,其實對漢人的防備極其嚴密。
漢人雖然臣服,不過自來以儒家正統自居,內心視滿人為“蠻夷”,滿人在內心也對漢人多有鄙夷,偏偏滿人在禮教學識上是死也幹不過漢人的。
每次科舉就是證明:會試錄取三百人,滿人只佔二十席位,有時還佔不到。
如今有善保橫空出世,乾隆就一門心思的想弄個滿洲狀元出來狀門面。
乾隆這念頭兒,即便是近臣劉統勳也多有抗拒。
善保的文章,劉統勳讀過,說句良心話,可以點為進士,甚至進二榜也算公道,不過遠遠沒到狀元的水準。
再者,若是這狀元易主滿人,怕日後漢人連科舉這條晉身之路都難保清靜。
劉統勳知道善保要來,就倚老賣老提前問一句。見善保說得誠懇,也只是笑了笑。
若是真誠懇,這孩子倒是品性善誠。
不,劉統勳馬上警醒,他這一生見過多少人,善保雖叫“善”保,一場官司就能咬死一部尚書,品性真與“善”字搭不上邊兒。
一時間,劉統勳也拿不準,善保是真心退讓,還是在他面前裝像。
善保心知人老成精,最是多疑,怕不能輕信於他。一笑道,“學生向來有自知知明,不說別人,今科會元董誥董兄的文章,那才是妙筆生花,文采飛揚,才思敏捷,遠見卓識,令人心折。譴詞造句,皆令人拍案稱絕。此次會試,卻是讓學生眼界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