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明白,他一出生便同別人不一樣,便是皇帝廢后,他也依舊是嫡長子,而有他在,母親再不得喜歡,也依舊把這皇后的位子坐的牢牢的。
他便是萬事不出挑,做到中等,依舊還是眾人嘴裡得著美譽最多的,只有一樣,他得寬和大氣,弟弟們鬧他不能生氣,後宮裡頭鬧,他也不能站出來為親孃撐腰。
太子老成持重,為人謙遜,便是對待宮人太監也溫和有禮,披著這麼一張皮,只要忍到今上變成先帝,他就能吐氣揚眉,這些個當他好性隨意拿捏的人,會發抖跪在他面前求情,祈求寬恕。
他頭一個要懲治的就是元貴妃,西宮裡頭不及修葺的宮室多的就是,擇一處最破敗的讓她安身,收回幼弟的封地,讓他這輩子呆在京中,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高興了,就賞他一口,不高興了,就斥責一番。
這些想頭自他七八歲起便有了,他身邊宮人說的,奶嬤嬤說的,還有親孃張皇后說的,這個圈在他心裡越畫越大,便是靠著這些想頭才能支撐著他在人前寬和大度。
到他年長些,進了書房讀了書,拜了師傅,接觸的人越來越多,見識愈來愈廣,帳本上的欠債的人就越來越多,姓了於自不能放過,繞著他們撿好處的,自然也不能放過。這一個個,都不能放過,叫他們知道天下是誰的天下!
顏連章連池魚都算不上,頂多是隻蝦米,擔著差事還沒個正經的官階,好好的從五品帽子飛去了,還不如就在穗州不挪動。
他既是去辦苦差的,那兒又沒有官邸可住,只得先往莊子上住著,苦中作樂道:“倒也好,我辦著皇差,還能管著鋪子。”
紀氏卻皺了眉:“這哪裡是叫你去辦差,是拿了你填火坑呢,叫辦宴,銀子可支下來了?少不得還得先填付了去,再扯皮要銀子,又怎麼要得回來。”
別個當的都是發財的差事,偏他財還沒發,先得填銀子,也怪不得下邊百姓不喜“進貢”這個詞了,太湖石要征夫拉石,如今這紅雲宴可也得買樹護樹運樹,太液池一溜兒都得種上,少說也要一千株。
“總歸不是我一個擔著差,我上頭還有一個呢,你也莫急,辦了這差事,我便再不沾這些,等朝中穩妥了,再起復。”他說這些話,紀氏半點兒也不當真,男人哪個不貪權,十年寒窗苦過來的,抓上手裡頭的東西哪還有放手的道理。
這一趟若是差辦好了,自然放不下,若是辦不好,興許還能夠出脫,她嘆一聲,理了一兩箱子夏日衣衫出來,臨到要走才問:“可要安排了人跟著老爺去?我這兒只怕脫不開身。”
明蓁笄禮不說,官哥兒也才週歲,哪裡放得下他,顏連章趕緊擺手:“不過小半年光景,我怕也不得閒的,如今都幾月了,要趕著花期挑出樹株來,再挪到船上運回來,這功夫一點耽誤不得,你且別憂心這些個,我理會的。”
紀氏嘴角一翹,卻半句也不提出來,等張姨娘送了孝敬的衣裳,話裡話外的想跟著去穗州,紀氏只作聽不懂,張姨娘回去扯爛了兩條帕子,到底存了希望,下回再請安便道:“這山長水遠的,老爺身邊沒個照應。”
紀氏睇她一眼,笑起來:“老爺去,是辦急差,就住在官府後衙,二門都沒有,哪裡看顧得過來。”
張姨娘面上發紅,回去便“病”了,她一貫會弄這些個事體,是真病還是躲羞大家心裡都明白,她還真個叫人煎藥,開了蓋兒散出一院子藥味來,惹得明洛氣的要搬來同明沅住,說那一屋藥味兒都浸到衣裳裡去了,把她新做的縐綢滿地桃花裙子都燻黃了。
光看明洛這樣,就知道張姨娘是假病,明沅微微一笑:“你要來我便掃榻相迎,只不能長住,一二日便罷了,久了成什麼樣子。”
明洛挽了明沅的胳膊:“我又不蠢,若是咱們姐妹再多些,便不光你一處能借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