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到十五歲的親孃,這十年裡頭,她們倆在顏家相依,有親孃護著再沒受過旁人欺負,連粗糙活計都不曾沾過手,光是想也知道她如今日子有多艱難。
眼淚漣漣哭的莊上那些個婦人也陪著掉淚,睞姨娘百樣不通,只一樣像了江婆子,會造湯水,既不再看著她,總歸長坐無聊,也往廚房走動一回,見著燒湯炒菜也多一句口,漸漸親近起來。
人心都是肉作的,她的可憐模樣就在眼前擺著,有那些個心軟的也都憐惜她,為她嘆上兩句,等再親近些,便知道她原來差點兒就許了人當正頭娘子。
唏噓一回各自散去,等顏連章要來的訊息傳過來,就有人拍了她的門:“蘇娘子,老爺來咱們莊頭啦。”
這一句話,把她熄了的心火又燃了起來,一輩子到老死在莊頭上,還是掙一掙拼著回到顏家去!擺在眼前兩條路,於她不必選,烏溜溜的頭髮挽在耳後,留出一束搭在肩上,她這兒緞子是有的,活計卻沒那麼精細,鑲不得珠也盤不得金,穿了件素色禙子,端了盅兒過去,裡頭是燉的野雞崽子。
她本來就是老爺的女人,由著她去侍候再平常不過,顏連章這才想起她來,竟不知道她叫發落到這個莊頭上,舊人也成了新人,她瘦得許多,纖腰一握,眼睛更顯得大,水盈盈的瞧過來,喝了湯就辦下事來。
顏連章原也沒想著把她接回來,兩年時光讓他只得這麼個人,等這夜過去才思量著要怎麼把她挪回府裡去,也不過回府的頭一二日還記得,再往後這心思就越來越淡,哪裡知道只這一夜,她竟有了身孕。
明沅坐了一整個下午,那碟子蜜薑絲被她吃個乾淨,涼茶壓住舌頭上的火,到了點兒,披上鬥蓬,一步一思量的往的正院去,經過花廊,還沒走到落月閣前,就聽見裡頭有大響動,她心頭一驚,快走兩步上前去。
只見院門大開,石階上的落雪早就掃去了,連兩邊經得兩冬一春長得枝深葉茂的樹,都叫打落了積雪,還有花匠預備起裁剪枝葉來了。
采薇一怔,扭了脖子往裡瞧,門大開著通風,四五個丫頭正在掃塵,她心裡咯噔一下,明沅卻已經往前行去,采薇急趕上兩步,正不知道說什麼好,就看見明湘在前邊亭子裡等著,問了一聲:“四姑娘安。”
明湘卻有些心不在焉,她也瞧見落月閣掃塵理傢什了,睞姨娘一回來,灃哥兒又該怎辦?會不會把這個養了兩年的弟弟,又搶回去?
兩個小姑娘一路無話,再往前明洛也在,她還不曾知道,只問起來:“你們收著薑絲了沒?姨娘非得煮了湯給我吃,我一身兒都是姜味。”說著抽抽鼻子。
明沅扯了嘴角笑:“我吃了一碟子的,拿□□漱過口便沒味兒了,五姐姐回去試試罷。”扯這幾句閒話,明湘跟明洛兩個對看一眼,又都默默不語,明洛還呵著氣怕自個兒一嘴的姜味,到正房前都不再說話。
紀氏心裡這口氣兒自然不順,卻不曾到遷怒的地步,丈夫回來一個字都沒提,怕根本沒擺在心上,只這肚皮卻掩不住,若她不把睞姨娘接回來,便是失了職,再不能叫人拿住這個把柄。
才吩咐了請大夫安排嬤嬤,就看見三個庶女排著進來,眼睛往明沅身上一看,衝她笑一笑:“你給你三姐姐送了蔥油酥餅去了?她就著那個吃了兩碗雞絲粥。”
明沅眯眼笑了:“三姐姐愛鹹的,送藥吃了甜的定然不舒坦,這才送些鹹東西去。”明潼像紀氏愛吃鹹口的,椒鹽的更愛,小餅子一層層起酥,再撒上蔥花烘了,一塊塊手掌手大小,若是春日裡加上香椿,她更愛吃。
紀氏看看明沅,再想想她親孃,女兒倒同她全不一樣,伸手一拍坐褥,示意她坐過來:“都坐罷,抬桌子進來。”
澄哥兒陪著明潼在小院裡頭吃飯,灃哥兒還小再不上桌,官哥兒更是吃飽了團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