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眼皮都不抬,可她偏偏對自己,是很在意的。
明沅就曾經聽見過小篆問采苓,問她六姑娘去大姑娘那兒做些什麼,小篆可自來不曾跟采苓答過話,采苓自個兒覺得奇怪,回來還說了一嘴,叫喜姑姑斥了一句。
先是這句話叫她留了心,等她開始留心看了,才發覺明潼那邊的小篆是真個時刻都盯著她的屋子的,明沅猜不出來為什麼,幹嘛盯著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後來倒是回過味來了,大約還是因為她是睞姨娘生的。
明潼對睞姨娘天生就有一股敵意,她對張姨娘安姨娘兩個,就跟對明湘明洛一般模樣,偏偏待睞姨娘不同,這股敵意也承襲到了灃哥兒這裡,大家一處逗灃哥兒玩的時候,她從不過來。
不僅不抱不逗不笑,連看都懶怠看一眼,同樣都是庶弟,對灃哥兒跟對澄哥兒,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時候一長,連澄哥兒都覺出來了,他對這個姐姐一向是極為推崇的,灃哥兒又著實還小,除開翻身啊啊兩句,不能跟他一起跑一起跳,這新鮮勁頭一過,就丟開了手。
連著明湘都知道明潼不喜歡灃哥兒,那一回剛餵了奶,她跟明沅兩個倒著手抱灃哥兒,小兒家食管淺,一顛就吐了出來,吐得她滿襟是的,明沅的衣裳太小,紀氏的屋裡就有明潼的衣裳,可她卻還忍著叫彩屏去拿了自個兒的乾淨衣裳給她換。
明沅原來以為她只是老實習慣了,後來才知道這個老實頭姑娘跟她的姨娘一樣,是很有眼色的,旁個都不在,她鑽進明沅的床上放了簾兒擋羞,就摸著灃哥兒的臉,低喃了一句“三姐姐不喜歡”。
這一樁樁的事連起來,由不得明沅不在意,她們玩鬧著,拿著綵球逗灃哥兒,那邊挨著窗臺坐著的明潼,一雙眼睛就跟兩泓寒水似的投射過來,明沅逗他笑得起勁,一抬頭瞧見了,只覺得遍身寒涼。
住的日子久了,她都習慣了,習慣自己是個尷尬人,習慣上房的丫頭事事都把她擺在明潼後面,這原來就是應該的,她確是庶女,小老婆生養的,紀氏能養活她就已經很好,她也想好了要這麼一直老實下去,可明潼說的話,做的事,還有那對眼睛,讓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挪到明潼的眼皮底下,紀氏開了口,就沒更改的餘地了,連明潼下學過來,都答應了,吩咐丫頭把空著的那一排屋子清出來。
采菽采苓老實著不敢說話,采薇一面理東西一面嘆道:“那可是朝北的呢,還不如住到後頭的小院子裡去。”
明潼的院子,是東府裡邊最高的一塊地方。她到了該分院子的時候,紀氏原來想把湖心院給她,那兒就連著湖,繞岸種了一排垂楊柳,一溜兒粉杏花。
院子開闊不說,臨著湖邊還有個水榭,夏日裡開得窗子,細風吹波,擺綠搖紅也是一件爽心樂事。
可她偏偏不要那個院子,反而擇了一處三面都種得樹,密壓壓把屋子都快遮住的小樓,問她為甚,她只說這處樓高,能看的遠些。
院小樹多,便只有樓上那一層見得著日光,明潼就住在樓上,樓下一個天井,靠著靠北的院牆起得一排屋子,便是給明沅住的。
那樣的屋子不到正午沒有太陽,陰溼溼的,下雨天地磚一踩能浸出水來。喜姑姑也覺得這屋子不如意,卻不好說什麼,瞪了采薇一眼,拍了明沅:“等姑娘大了,能自個兒開院了,也就有小院子住了。”
明沅看著她點頭,自個兒也理起東西來,澄哥兒知道明沅要走,牽了她很捨不得:“為甚六妹妹要走。”
紀氏這一胎快要三月了,裙子寬鬆瞧不出來,這時候笑著對澄哥兒說:“娘肚裡有了小娃娃,你六妹妹,給小娃娃空出地方來。”
“像三弟弟那麼小?”澄哥兒已經知道什麼是小娃娃了,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光會傻笑,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