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驚濤駭浪。然後朝自己的老師專座走去,坐下之前,劉健狐疑地瞧著屬於自己的那張繡凳。伸出腳尖試探般踢了一下,凳子紋絲不動。
“未設機關害我……他到底埋伏了何種陰謀等著老夫?”劉健越來越焦慮了。
戰兢忐忑地落座,劉健捋著花白的鬍鬚剛待開始授課。朱厚照又親手端著一杯熱茶朝他面前恭敬一遞。
“先生授課辛苦,學生為您奉上清茶以潤口舌。”
劉健眼皮一抽,來了,終於來了,這杯茶裡必然有名堂,多半摻了瀉藥想令老夫出醜……
“謝殿下掛懷,老臣不渴。”
朱厚照也不勉強,淡淡一笑,命人拿了一個空茶盞兒來,從那杯熱茶中勻出了小半盞兒。一口飲盡。
劉健又呆住了。
課室裡長久的沉默之後,劉健愴然一嘆:“殿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到底想做什麼?”
朱厚照朝他甜甜一笑:“學生坐在這裡當然想讀聖賢書,不然還能做什麼?”
劉健悽然道:“殿下。老臣年已老邁,受不得驚,您還是直說了吧。”
朱厚照眨眨眼,腦中閃過秦堪昨日在秦家書房鄭重囑託他的話:“殿下,這《菜根譚》臣只記得寥寥數語,其中頗多殘缺。但裡面句句珠璣,妙不可言,可為千年聖人之言做個通俗易懂的註釋,殿下憑這些足可應付教你的那幾位老師,偶爾說那麼一句兩句,定能讓諸位學士對你改觀,但記得切不可全部拿出來,否則這戲便做不下去了。”…;
朱厚照咂摸咂摸嘴,若要震住這些學士,讓他們從此不再對我的學業嘮叨怪責,全部拿出來豈不是更好?
扭頭朝谷大用使了個眼色,谷大用急忙遞過數頁寫滿了字的稿紙。
朱厚照朝劉健一笑,道:“劉先生,學生愚鈍,聖賢書讀得似懂非懂,這幾年猶覺聖人之言太過深奧繁雜,難以教化天下,學生不才,嘗試寫了一份文稿,為聖人之言作一番通俗註釋,先生若不棄,尚請您斧正一二。”
不棄,劉大學士怎麼可能會棄?
劉健震驚地看著朱厚照,急不可待地從他手中接過文稿,一字一句地仔細看了起來。
“菜之為物,日月所不可少,以其有味也。但味由根發,故凡種菜者必要厚培其根,其味乃厚。故名以《菜根譚》也……”
“修身篇: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纖塵不染,方解開地網天羅。”
“完得心上之本來,方可言了心;盡得世間之常道,才堪論出世……”
“攻人之惡勿太嚴,要思其堪受;教人之善勿過高,當使其可從……嘶——”
劉健兩眼圓睜,倒吸一口涼氣,不知不覺間,頜下的清須被自己狠狠揪了幾根下來。
深深吐一口氣,劉健神情變得凝重,揚著稿紙肅然問道:“太子殿下,這是你所作?”
“當然,日夜所思,數年方成。”朱厚照的臉皮顯然有朝秦堪看齊的趨勢。
劉健心中漸生怒意,太子讀書這些年是個什麼貨色,他比太子他爹都清楚,就他那半桶子晃盪的墨水,能作得出如此振聾發聵,堪比聖人的驚世言論?
是誰在蠱惑太子?這人是想幫他還是欲害他?
劉健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垂頭仔細又讀了幾句,心中愈發沉重。
數頁文稿,寥寥幾句注語,每一句卻深得聖人之奧義,劉健捫心自問,哪怕是內閣三位大學士對孔孟的專研熟悉程度,亦比不上寫這文稿的人之十一。
沒 太子身邊竟有一位深藏不露的隱士高人,這人到底是誰?
見慣風浪的劉健不動聲色地將文稿收起,然後吩咐朱厚照自讀詩書,而他則緩緩走出春坊,一出大門便風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