稜犬牙交錯,遍佈在這片狹長的海域中。一旦不慎駛入,便要船毀人亡,絕無幸理。航海輿圖上這一帶被黑墨濃濃勾勒,而老水手則管它叫迦羅葉——曦神光芒不及、魔鬼主宰沉浮的地方。
石堅道:“大海眷顧信仰虔誠的人。”他眯起眼睛,揹著越發刺眼的陽光,神色間全無打趣的意味。虞佳出奇地沒有嘲諷,問道:“黑夜中又起大霧,根本看不清海面,你究竟怎麼做到的?”
石堅沒有回答。虞佳循著他目光,望向海天間的空茫。波浪有韻律地拍動著礁石,起伏之間,充滿了生命律動的美感。彷彿陽光穿透不到的黑暗中,有一隻巨獸正在酣睡,它綿長的呼吸吹動了海面的漣漪。
“用心去聆聽,大海會告訴你一切。”石堅平靜的聲音。
虞佳只覺得心神澄明,呼吸與海水的節奏相應,綿長悠久。所修習的麗日真氣綿綿薄薄,在丹田處鼓盪,彷彿胸腔中包容吞吐著一汪大海。雄渾的內息沿著筋脈湧動,瞬間便完成了周天的搬運。這是駕馭力量的感覺,便如他初識水性的一霎,手足的揮動便足以主宰沉浮。
“你是能聽懂大海的人。”石堅緩緩笑道。
虞佳不以為然,曬道:“將大海該換成曦神,你與外面那群人也差不離。我得去餐室了,好好掌舵,別撞幾個窟窿又或引來幾條蛟龍。”
雲板早已敲過三響,過了用餐時間。餐室中空蕩寂靜,只有黑色斗篷的老頭踞坐在環形長桌的首端。虞佳暗自一怔,沒料想會與這古怪老頭撞在一起。領過自己的早餐,他故意坐到另一端,遠遠地避開這個惡魔。
惡魔是水手戲謔時給黑衣老頭的稱謂。不僅是不拜神的緣故,這古怪老頭一天到晚躲進底艙,偶爾在甲板上露面,也用斗篷裹緊鼻臉,似乎一見到陽光,就會形神俱散。與虞佳、石堅不同,他厭惡曦神仁慈的光明外,還喜歡惡魔的黑暗。
虞佳不時抬眼去瞄,驚奇地發現怪老頭用餐時也不掀開斗篷,僅是將面罩折起露出嘴巴。
“窺視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天朝人。”黑衣老頭很有耐心地等虞佳用餐完畢。
虞佳不想他會主動搭訕,一時忐忑難安,卻撇嘴曬道:“天朝人不會一天到晚躲在斗篷裡。似乎西巰也沒有這樣的風俗吧!”他索性平眼直視,仔細打量起這怪老頭。寬大的斗篷下掩藏著魁梧的身軀,外露的額頭爬滿了深深的褶皺,只有一雙眼睛如鷹亟般銳利。
“講武堂出身、同期支援西巰的有五人,除你之外都已是艦長,天朝人,你這五年間真是碌碌無為。”老頭的神情無法窺知,眼中卻沒有訕笑嘲諷。
虞佳一怔,已經很久沒人提及這些了,即便是島上的舊日同窗也與他日漸疏遠。只不知這怪老頭如何知悉。
近百年來,西洋中蛟龍肆虐為患,很少有船隻能安全往返。而航海貿易是西巰人生存的根底,東土天朝的海岸線一被封鎖,便意味著他們無法得到茶葉、香料、絲綢。一環受阻,全盤皆墨,號稱無所不貨的西巰人陷入尷尬的境地,他們的航海帝國江河日下。支援西巰、共除海患的口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甚囂塵上,一批又一批的東土精英、熱血少年慷慨以赴,蹈死不顧,譜寫出了人類共抗海患的壯麗詩篇。
“古來大材難為用,也不是沒有的事。”虞佳不在乎地笑道。
“外曲內通,方圓自成,是為大材。拜曦神也不會辱沒了你,那麼多的天朝人也不是入境隨俗了嗎?要與西巰人溝通,共同沐浴曦神的光芒才是最好的方式。”黑衣老頭起身走到近前,風浪的顛簸中,他的雙腳立地生根般牢固,一望即知是常年在甲板上生活的人。
虞佳只覺好笑,諄諄勸導自己信仰曦神的竟是這惡魔,當下反詰道:“那麼閣下自己呢?”
黑衣老頭眼中冷電倏閃,額頭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