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探測鄭和水道進行一次單獨的出航也不是東方瀚海當年探測這條水道的本意。東方的意圖他很清楚:如有可能,中國潛艇部隊應當秘密地發現並掌握這條水道。當今世界各海洋大國一天二十四小時用成百顆衛星密切監視著海洋,中國潛艇單獨出航鄭和水道很難不被人發現。
如果鄭和水道確實如東方當年估計的那樣,有可能允許潛艇自由出沒,中國人就應當在極秘密的情況下一舉將其開闢並牢牢控制住它。失去了行動的秘密性,別人就有可能佔我先機,鄭和群礁外的廣大中國傳統海域的情況就會突然複雜化。
一定要有一次新的出航。非如此就不能查明4809艇沉沒的真正原因,無法為東方瀚海恢復名譽。非如此就不能先於他人查明鄭和水道在未來海戰中的實際價值。鄭和水道也可能真地無法通航,但即使那樣,對它進行一次深測也是必要的,它會讓我方完全放心大膽地棄它於不顧。
那樣他就不可能為東方瀚海恢復名譽了。不。如果是那樣他也可以為東方瀚海恢復名譽。十九年前4809艇在鄭和水道的沉沒應當被看成中國潛艇兵對於鄭和水道的歷史性探測的悲壯的第一幕。那條潛艇是沉沒了,可是東方瀚海和他的艇進行的仍然是一次英勇的出航,沉沒只是英雄艇長和英雄潛艇遭遇到了不幸罷了。
從中國人走向和征服大海的歷程中看,東方瀚海和4809艇探測鄭和水道本來就是一次英雄豪邁的遠航,東方和4809艇的沉沒本來就是一次壯烈的沉沒。
可以安排一次正常出航掩護下的秘密出航。中國潛艇每年都要到鄭和群礁之外的中國傳統海區進行例行巡邏。這樣的巡邏別人已經習慣了。幾個月後,l城基地就要派遣一條艇向那一海區出發,返航時便可秘密地完成探測鄭和水道的任務。
遺憾的是他不能親自前去。完成這次探測任務的只能是年輕的一代潛艇兵。
最好的選擇是9009艇。他又想到了女兒與之交往的那個名叫江白的小夥子。從技戰術素養看,剛剛透過嚴格考核的9009艇足以擔負此項重任。就人的方面看,這位叫江白的小夥子的指揮才能不但是出色的,考核過程中他還隱隱約約地碰撞到了對方那不同尋常的心力。是的,司令員想,正是心力。心對沉重的事物的承受力,以及它推開這種沉重的排斥力。沒有如此心力,技戰術素養再好的人也無法勝任探測鄭和水道這樣重大複雜的任務。
還有焦同哪。他現在是9009艇的代理艇長兼政委。司令員感概地想:一個人舒舒服服地在首都生活了十餘年後,仍能下決心回到潛艇部隊來,他的心力也是可以指靠的。
真正的問題是:那個小夥子有沒有為這次極有可能犧牲生命的出航做好準備?如果他心理上沒有這種準備,甚至於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為保衛祖國的海洋犧牲自己,又怎能勝任此次出航呢?司令員順著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如果是這樣,自己又怎麼能放心地讓他率艇出航呢?
老人的眉頭在黑暗中皺起來。廉頗老矣。心在天山,身老滄州。他自己已經不能了。這些年來,酒綠燈紅,人慾橫流,不,不,司令員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不像一個牢騷滿腹的老頭兒。國家經濟在飛速發展,近百年來中國都沒有今天這樣強大,但是物慾正在取代夢想,和平主義正在取代戰爭警覺和獻身精神。平庸,一切都在流入平庸,如同天天上演的電視劇,女主角哭得悲悲慘慘,你卻明白這就是平庸。平庸的眼淚。沉醉於平庸的時代。有多少人似乎甘心於這種平庸之中而不屑於談論甚至不再知道人應追尋偉大的目標。超越平庸的理想正在洶湧澎湃的平庸的生活大潮中被唾棄。時代甚至會對他這樣的老軍人產生影響:別人畢竟是可以過一種自己選擇的平庸的生活的,如果那個小夥子並不願意做一個東方瀚海式的潛艇英雄,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