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意識到，從看見卡門受辱的一瞬間開始，渾身的熱血就一齊湧上了大腦，化作一腔激怒，讓他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慄。
這一瞬間他也抵近看見了胖三的眼睛，那是一雙被烈酒灌得發紅、被淫蕩和無恥的微光充盈的眼睛，一雙因為自己的無恥而得意洋洋的眼睛，一雙期待著毆鬥並準備由此而享受快樂的眼睛，－－一雙小小的豬一樣的三角眼！
他沒有對他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過渡，就將一隻激烈顫慄的、僵硬如鐵的拳頭，瞄準這雙眼睛，猛地打過去！
以後留在他記憶中的就是一些雜亂的不連貫的印象了：先是胖三那一身黑肉抖嗦一下，在他眼前一閃，不見了，他聽到&ldo;咕咚&rdo;一聲響，一剎那間還以為是誰在旁邊伐倒了大樹；然後胖三見了，誰叫了一聲，他的頭部捱了重重一擊，隨後渾身上下像鼓一樣被別人擂響了。他一個前衝撞到牆上，立住腳跟，回頭對著驀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張臉狠狠打了一拳。誰&ldo;嗷&rdo;地叫一聲，那張臉不見了，他重新看到了灣尾街上輝煌的燈火。
頭腦清醒了一點。
流氓們成半圓形圍定了他，卻沒有誰敢過來；他的腳下躺著一個瘦子；在酒店門廊下面，胖三正被兩個同夥攙起來，一隻眼睛閉著，從那裡流出了一道細細的黑血。胖三的另一隻勉強能睜開的眼睛此刻也剛剛睜開，一隻手顫巍巍地舉起，指著他，有氣無力地喊：
&ldo;給我往殘廢裡打！讓這小子再也找不著北！－－每人五千！&rdo;
一隻拳頭照著江白右眼打過來，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知道了。
醒過來時他已躺在支隊衛生隊的病房裡了。
要睜眼才發覺右眼又腫又疼，睜不大開。勉強睜開左眼，便覺燈光剌眼，又匆忙閉上。
&ldo;醒過來了！&rdo;一個女護士的聲音。
&ldo;先給他治傷，完了再說！太不像話了！&rdo;一個氣沖沖的男人說。
一串帶釘子的皮鞋底踏在水泥地板上的咚咚聲。
江白再次睜開左眼，看到一個中年醫生向他俯下身來。
&ldo;小夥子，你覺得怎麼樣？&rdo;
&ldo;不怎麼樣。&rdo;
&ldo;我知道你不怎麼樣，&rdo;醫生乾笑了一聲，&ldo;我是問你，我現在能不能就幫你做手術。你的右眼開了一道小口，要縫幾針。&rdo;
&ldo;那就縫吧。&rdo;
&ldo;我就縫了。&rdo;
&ldo;縫吧，早晚都得縫。&rdo;
他覺得醫生似乎又輕輕笑了一聲。&ldo;開始吧。&rdo;醫生說。
一系列令江白覺得極不舒服的消毒過程之後，一根針頭錐心般地扎進他的左眼瞼。
&ldo;哎喲，&rdo;江白叫起來，&ldo;有點疼。&rdo;
&ldo;這怎麼能算疼呢？&rdo;護士嘲笑地、細聲細氣地說，&ldo;比起打架挨拳頭，這算不了什麼！&rdo;
&ldo;大夫，你沒有同情心。&rdo;
&ldo;我就是再有同情心，也替不了你疼啊。&rdo;
最難受的一刻過去了。麻藥漸漸地起了作用。
左眼的感覺如同一塊木頭。但是縫針的過程中，江白還是難受得想嘔吐。
&ldo;你要是疼你就說話，&rdo;醫生說，&ldo;罵人也行。&rdo;
&ldo;大夫，你雖然是個男人，卻比剛才那位小姐更有惻隱之心。&rdo;
男醫生邊動作邊輕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