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在表示謙虛時,明白自己在蔑視嗎?“德國有幾個頻道?”我問道。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很是羞愧。我也說了一句沒必要說的話:“每天上班時,我都會看見您的巨幅照片,它佔滿了公寓樓的一整面牆,很可愛。”
“啊,是的,你們土耳其人在廣告方面比歐洲可先進多了。”
瞬間,我因為這句話感到萬分開心,竟然忘了她是出於禮貌才這麼說的。我用目光在嘰嘰喳喳、快樂的人群裡找了找扎伊姆。我看見他正在和茜貝爾說話。幻想他們將能夠成為朋友,讓我很開心。甚至在多年後的現在,我還記得當時的那種喜悅。茜貝爾給扎伊姆起了個外號,叫他“您值得擁有一切的扎伊姆”。她覺得梅爾泰姆的這個廣告詞很冷漠,很自私。茜貝爾認為,在許多年輕人因左右紛爭彼此殘殺、像土耳其這樣的一個貧窮和麻煩的國家裡,這樣的廣告詞很醜惡。
一種夾帶著椴樹花香的春天氣息,從那些碩大的陽臺門外面傳進來。下面,城市的燈光倒映在哈利奇灣的水面上,就連卡瑟姆帕夏、一夜屋'1'土耳其的窮人一般在山坡上用一夜時間蓋起的房子。'1'和窮人街區也顯得格外美麗。我在心裡感到,自己擁有一個非常幸福的人生,而我今後的生活將會更加幸福。儘管白天和芙頌經歷的一切讓我感覺沉重,也攪亂了我的腦子,但我想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不安和恐懼。在這些穿著講究的賓客裡,不知有多少人內心裡隱藏著奇怪的不安和精神的傷痛,但是在人群中,在親朋好友之間,只要喝下兩杯酒,你就會發現那些困惑我們的東西其實是那麼無關緊要和轉瞬即逝。
茜貝爾說:“你看到的那個脾氣暴躁的人,就是著名的‘寒冷·蘇普西寒冷·蘇普西’。他會拿走、收集看到的所有火柴盒。聽說他們家有滿屋子的火柴盒。他們說,自從被老婆拋棄,他就變成這樣了。在我們的訂婚儀式上,可不能讓服務員們穿這樣奇怪的衣服,對吧?今晚你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你猜,我要告訴你什麼?”
“什麼?”
“麥赫麥特很喜歡那個德國模特兒,一刻也不離開她,而扎伊姆在嫉妒他。啊,還有那個男人,據說是你那個蘇雷亞舅舅的兒子……他也是葉希姆的親戚……有什麼讓你不開心,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我甚至感覺很幸福。”
多年之後的今天,我甚至還記得當時茜貝爾說了很多好聽的話。茜貝爾風趣,聰明,富有同情心,我知道在她身邊不僅是在那些日子,在整個一生我都會感覺很好。夜裡送她回家後,我在無人和黑暗的街道上想著芙頌走了很長時間。讓我無法釋懷、感到極端不安的是,芙頌第一次和我上床以及她的堅定。她沒有半點扭捏,甚至在*服時都沒表現出任何的猶豫……
家裡的客廳裡沒人,有時我會看見失眠的父親穿著睡衣坐在客廳裡,我喜歡上床前和他聊會兒天。但現在他和我母親都睡著了,臥室裡傳來了母親的呼嚕聲和父親的嘆息聲。上床前我又喝了一杯拉克酒,抽了一根菸,但躺下後還是沒能馬上睡著。我的眼前閃現出和芙頌*時的畫面,這些畫面又和訂婚儀式上的一些情景混在了一起……
11。宰牲節(1)
半睡半醒之間,我想到了遠房親戚蘇雷亞舅舅和他那個我總是記不住名字的兒子。我和芙頌在很久以前的一個宰牲節裡曾經一起坐車出去玩了一趟,那天蘇雷亞舅舅也在我們家。一些關於那個寒冷、陰沉的宰牲節上午的畫面,就像我不時看見的某些夢境一般閃現在了我的眼前,既非常熟悉又彷彿是一個奇怪的記憶。我想起了三輪腳踏車,我和芙頌一起上街,我們無聲地看一隻正在被宰殺的綿羊,然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