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膀子如是想。
周崢目光復雜的看她一眼,懷中女子拿右手死命掐著左膀子血流如注處,表情沉默,下唇緊抿,卻不肯呻吟一聲,這樣子的英洛,與素日大異,竟是換了個人一般,帶著股凜冽的氣息。
戰爭之息,他也只來得及看了懷中的她這一眼,之後是一路拼殺,天地間是一片肅殺的紅,熱熱的,黏黏的,斷肢,斷了的頭顱,呼哧呼哧著不肯停止工作的氣管……不知道是不甘,還是不能棄,在這聲嘶力歇人踩馬踏的戰場,那種聲音始終在周崢耳邊迴響,也因此,才會覺得懷中安全坐著的她,會有多麼的重要。
倘若不是他及時出現,怕是馬蹄下的某處肉泥就會是她了罷——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慄。
某種念頭一旦起了,想要掐滅下去,怕是不容易,而那念頭一起再起,便如重複千遍的謊言,到最後也成了真理。
周崢眼下極為不痛快的看著那一個雪白的左臂都被軍醫夏友握在手裡,他的手上是亮光閃閃堪與繡花針可比的醫用手術針,他在那一頭小心翼翼的縫,額上不時還有細密的汗珠,邊縫還要邊問一下沉默坐著面無表情的胳膊的主人:“疼不疼?疼了就叫出來……真的不用麻沸散麼?……”
臭著一張臉的女人毫不領情:“你很羅嗦!”
這是從前的英落。
準確的說,是前一世的英落,受了傷,總是臭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咬牙忍著,直到痛得要依靠強大的精神力量也不能忍受,直接暈過去,也聽不到她一聲呻吟。
一個父母被殺,仇人當殺手養大的女子,的確沒有可以撒嬌的資格——這是她心裡的一點執念。
夏友卻未曾見過這樣子的英洛,英洛總是帶著點天真爛漫,被他打了,疼不疼先哇哇亂叫,語氣裡都是不能忍受的疼痛。
練騎射練得雙腿內側脫皮紅腫,手上起了水泡,磨破了,在他面前吱哇亂叫,呻吟聲連她自己也不覺得帶著一絲親暱,周將軍一眼掃過來,立馬歇了聲,端端正正站著,立如標槍,標準軍人的站姿,只有他看得見,她的額頭微微冒汗,嘴角暗抽,一點疼也不能忍麼?
唯有雙頰酡紅如霞。
可是雙頰酡紅如霞呢……那時候他的心裡微微有一絲苦澀。
但是眼前這個,誰能告訴他是怎麼回事?
這種忍痛到家眉都不會皺一下的女子,他甚直在她臉上看不到痛苦的痕跡,讓他有點手足無措。
而那個戰場上血腥的將軍,近身一丈之內皆無生還者的殺神周崢,這一次露出的表情讓夏友很是困惑,那種表情,可以稱之為憐惜麼?
中軍帳內,饒是周崢緊繃著臉,這幫縱橫沙場的悍將們也還是壓抑不住的一臉喜色,不能設想,若是他不繃著臉,這些人會瘋成什麼樣子。其中尤為最勝者,當數譚文。
想到此次大破突厥軍,自己算是立了一功,盤算著能得怎樣的封賞,把鄉下的妻兒也接到邊疆來……若是能得返長安領賞,還能得便把妻兒接到長安去見識一番……
不妨帥座上坐著的人猛的站了起來,一拍書案,震得案上筆架公文抖了起來,還未落下,一聲雷吼:“城西守將譚文何在?”
生生一個激靈,將譚文的美夢震醒,當即上前聽令,覷的周崢臉色泛青,再傻再遲鈍的他也猛覺不好,只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幾日自己何時惹禍在身了。
“守將譚文,擅離職守,不聽調派,更兼得私自出兵,本應嚴懲,諒未釀成大禍,死罪可免,活罪難恕,當杖兩百,刀斧手,即刻行刑!”
譚文一張臉憋得黑紫:“末將……末將是得將軍密令……”
周崢冷笑一聲:“得本將密令……傳令官何在?”
“這……”譚文再欲辯,轉頭看那吊著一條胳膊來傳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