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著利箭射來的方向看過去,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何守焦急的面孔。
但這時候危險已經被排除,不管是凝固在高嬋臉上的冰冷,還是籠罩在何守臉上的焦慮,都有如緊繃過了一個臨界點之後的鬆弛。
剛剛親手殺了個人,感覺到熱血從陌生的人體流淌到自己身上的高嬋雖然還原地站著,卻覺得原本平坦的地面如起了波動一般層層振盪,她有些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所在,隨意拿袖子抹了一把黏糊糊的面孔,便挑了剛才她推開徐善然的方向往回走,等好容易走了兩步,他握著刀刃的手就被快步趕上來的徐善然一把握住!
人體的溫度驅散了彷彿自腳底而生的冰冷,高嬋剛剛還晃盪在半空中的心臟因為熟悉的馨香猛地一沉,耳朵就聽見徐善然略微急促的音調:“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沒事。”高嬋在極短的時間裡找回了理智,她抬起手想要直接將徐善然往裡頭推,口中只說道,“快進去,這裡不安全!”
“進去就安全了?”徐善然很快反駁,她反手按住了高嬋的肩膀,神色冰冷又顯得堅定,“這裡守衛的範圍已經足夠的小了,再退,能退到哪裡去?主院嗎?到時候他們將外頭一圍,只往裡頭丟兩根火把,我們逃都逃不了,直接要被活活燒死!”
說道這裡,高嬋還沒有出聲,站在徐善然背後的棠心已經“哇”一聲哭了出來。
徐善然頭也不回,一反手準準的一巴掌摔到棠心臉上,將這個一直跟著自己的婢女重重打了一個趔趄。
棠心的哭聲猛地一滯!
徐善然這時回過頭來,盯著對方,一字一頓說:“你再讓我聽到一絲哭腔,不用等他們進來,我先將你打死!”
棠心被噎得連連抽氣,因為想哭又不敢,一時間喘不上來已經開始乾嘔。
徐善然這時緩了緩神色,道:“我們還沒有失敗,你哭什麼?嚎誰的喪呢?”她又道,“你若不敢看,就去裡面待著,要哭要抖躲起來哭躲起來抖,別礙著做事的其他人!”
又驚又怕的淚水並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立刻止住,棠心淚眼朦朧的看著徐善然,雖然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但已經用手死死地搗著嘴巴,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音。
這時候何守已經趕了過來,他生性警惕,過來的時候還用腳重重踩了一下那兵丁的傷口,等確定那倒下的兵丁一絲一毫也不會動彈之後,才匆匆走到徐善然身旁,便聽見徐善然與棠心的一番對話。
出身沙場,被何三老爺送給徐善然的何守不至於很在乎一個婢女,卻多少憐惜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子,他也勸道:“姑娘不必如此。”他沉吟一會,“我剛才出去看了一圈,他們有一個方向人數不多比較薄弱。這樣,我收攏一批人趁著夜色護送姑娘出去,這裡就留一個替身在……想來能安全一點。”
“能安全一點?”棠心既不發出聲音了,徐善然便不再管她。她看著何守,反問道,“賭運氣嗎?”
何守說:“也不全然是這樣。目標小了,我們脫身的機率就大了。”
徐善然只搖了一下頭:“行了,我不能走。”
何守還想勸說:“姑娘,走總比待著更安全,姑娘何不想想三老爺四小姐?”他說的是何三老爺和何氏,“不拘哪一個在這裡,他們也一定叫姑娘先走的!”
“我要走早就走了!”徐善然的聲音猛地揚高,這高高揚起的聲音不止叫守在院中的勇士聽了個清楚明白,甚至遙遙傳到院牆之外,傳到了那些進攻這裡的兵丁耳朵裡!
一時之間,不管是衝進來的聲音還是抵抗的聲音,都激烈了不止一個層次。
“夫人,火把……”一道猛烈的火光突然從背後淌來,徐善然轉頭看見一個健婦將自己剛剛吩咐的火把拿了來,便接過遞給了一旁的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