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擲地有聲:
“你為什麼想死啊?因為做了錯事無言苟活於世?”
“但你做錯了什麼?”
“若說你被楊川擄走,就是你做錯的事,那為何刑部仍要提審楊川?這國家的律法,這兩個人上堂對質,也沒有聽說過判了被告再判原告的吧?若是兩方各打五十大板,那且看這父母官離任之後會不會被萬千子民送上頂糊塗官的帽子。”
“既然你被擄走是楊川的錯。”
“那你還有什麼錯呢?”
“為父母報仇不是天經地義不是倫理綱常之事嗎?”
“你做了,你做成了,若叫那說書的人得了這個好材料,可不是要大書特書一番這忠烈孝女的故事?”
水中還冒著個頭頂的人忽然動動脖子,扭過了頭來!
“現在。”徐善然輕聲卻快速的說道!
站在旁邊的含笑動作比徐善然的聲音還要快一些,在徐善然第一個字音響起的時候,她已經飛出去手握鞭子朝前一卷,等徐善然的第二個字音落下,她已經將江中的高嬋卷出手中,拖回了岸上!
高嬋大概嗆得厲害,她一被人拉出水面就癱倒在草地上,不住地嗆咳著,每一口都能噴出一些水來。但這些細微的痛苦並不影響高嬋的行為,她做了剛才自己在江中就想做的事情——她扭著頭尋找聲音的主人,目光非常快的落到徐善然身上,她沒有太多的去注意徐善然的打扮模樣,她只直勾勾地盯著對方,聲音沙啞而有些縹緲:
“可就是說書裡,那女人也要死的啊……”
是的。
哪怕說書裡,那女人也要死的。
只是會更藝術化的,會更叫人唏噓的,與仇人同歸於盡。
但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事情遠沒有故事裡的這樣漂亮。
高嬋沒有死。
高嬋哪怕沒有死,也要去死了。
“所以,你做錯了什麼?”徐善然站在高嬋面前,她微微垂頭,目光自上而下注視著自己面前的人,“因為別人說你該去死,你就準備去死嗎?”
高嬋不說話,她看著徐善然。
“你沒有錯,你為什麼要死?”徐善然淡淡說。
這是她許久許久以前的想法。
——我沒有錯,我為什麼要死?
——所有想要我去死的人。
——不說其他,只談手段。我可以先一步送你們下地獄。
高嬋臉上的恍惚少了一些,但那些自內心而生的麻木卻更明顯的浮現了出來。
徐善然只看了一眼,就在心中微微嘆氣。
非常聰明的女孩子。
她並不是沒有質疑,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有錯。
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所有的人,每一個親人,都叫她去死;每一個未來可能知道她過去的人,都會以鄙夷與嫌惡的話語對待她。
她為父母報仇的行為現在還能得一聲稱讚,還能聽到一聲嘆息。
可如果她不死。
如果她沒有以自盡表示自己的清白與不貪生,那現在所有的稱讚與嘆息都會變成嘲諷與厭惡。
是可以隱姓埋名啊。
可藏著、掖著,迫不及待的拋棄掉過去,我還是我嗎?
我做錯了什麼啊?我為什麼要這樣痛苦呢?
——這天大地大,竟無一處可容我身!
這一次,徐善然的沉默更久了。
須臾,她抬頭看向似乎平緩下來的江面,對高嬋輕聲說:“我也給不了你什麼,但一屋一飯還是有的。你若沒有去處了,不妨跟我走吧?”
時間總是不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任何一個人的。
耗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