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兒個趕早走,”聶泱雍說道:“再武跟隨玉大半時間在島上,不曾好好玩過,咱們花點時間走幾個熱鬧的城鎮,再於下月初六跟著保護走私海商的武裝船回島。”
聶滄溟點頭,幾乎是惋惜的。惋惜的不是兄弟難再見,而是隨玉這個人才。
“本來我想多留你們幾天的。”
“是留我呢?還是留隨玉?”
他嘆口氣。
“她是個奇才啊,泱雍,而你則是天地間最幸運的男子,不必三顧茅蘆,也有眾多人才寧在你的手下做事。”日前手下船工將一張撕碎的草圖拚湊而成交給他。
那是一艘戰船的基本圖形,上有火炮數字、工料成分等等,是隨玉畫的,也是失敗之作,但已是超出現有船工的水準。她雖在此與船工切磋數日,卻只針對河運上的船隻,她是個聰明的孩子,始終避開戰船不談。
聶泱雍但笑不語。
“幸而這回泱陽代你出海,你倆身形一般,又有隨身護衛大武在旁,才能掩人耳目,但再這樣下去……”他又嘆氣了。“我並非不贊同狐狸島的存在,相較雙嶼的騷擾,朝廷又只重內陸防禦,狐狸島無異是制衡的最佳武器,可皇命在身,只怕你我再見之時,是在戰海之上。”他憂心忡忡的,年不過三十出頭,兩鬢已有銀白細絲。
聶泱雍笑得邪極了,目光對著聶滄溟,揮了揮手。“再武,去瞧瞧隨玉,泡個茶何需泡這麼久?”
“是……”方再武領命而去,臨走前隱約聽見爺跟聶滄溟說了一句:“我有話要說,保證你不必攻打狐狸島便能覆命。”
他心不在焉,花頭腦的事通常交給爺,他只需動手。
夜風襲人,方再武視而不見的往廚房走去。他的眼是兇紅的,心思是混亂的,他是完全信了查克的話。莫怪記憶中他剛到狐狸島時,隨玉的漢語生硬而不自然,偶爾夾雜著他聽不懂的語言。即使在之後陸陸續續的幾年,她也在哇哇大哭的時候說著番話,他原以為那是小孩子哭鬧時的雜音,沒有特別注意,時值多年之後回想,才愕然發現那是倭寇的語言。
倭寇……殺他父、殺他母、殺他姐的兇手!曾經許下諾言,殺盡所有的日本人,方能消除他骨子裡的血海深仇。
他恨之入骨了!恨盡日本人、恨騷擾沿海的日本人、恨雙嶼的日本人、恨……任何一個擁有日本血的人!
“喀”的一聲,驚醒了他的神智。他茫茫然的抬首,是聶宅的後院,明月當空,花香撩人,還有股……麻藥的味道?
他怔了怔,疾步向前,當目光辨清來人之後,防禦的本能令他在柱子後停住。
刀光劍影之中,瞧見隨玉被困其中。她沒帶兵器,只以拳法相敵,黑衣人是浪人倭寇的手法。他一驚,什麼時候日本武士也到了北京?
他的手撫上腰間軟鞭,兇狠地欲出死招,卻舉步不前。
隨玉若是日本人,那不就是自相殘殺嗎?
他的唇露出殘酷的笑意。日本人殺了這麼多大明百姓,毀了多少人的家園,自相殘殺是他們的報應。他目不轉睛地跟著隨玉移動,她的身影有些不自然的遲緩,是……中了麻藥嗎?日本人不殺她,讓她中了麻藥,是要帶走她?
“帶不走,就殺了!”黑衣人帶有口腔的漢語,刀法殺氣十足。“這是二當家的命令。”
“二當家?雙嶼嗎?”隨玉的眼有點模糊了。她對藥性很敏感,容易吸收,已經頭昏腦脹了。
她閃了下神,刀落。方再武吃驚的叫了聲,握緊了軟鞭,卻無任何的動作。
黑衣人抬頭。“有人!”暗器射來。
隨玉循聲望去,叫道:“小心,再武兄!”
他茫然地看著她疾步飛來。她的輕功極佳,是由樊老親手教的,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