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闊臺面前,耶律楚材沒有任何花言巧語,都是實話實說。
“宋軍善戰,宋人人口眾多,有幾千萬。這麼說,河西奪不回來了?金國也無法滅掉了?”
窩闊臺端起酒喝了一口,幽幽問道。
“大汗,即便是大汗不率軍南下滅金,宋軍兵強馬壯,兵鋒正盛,也會滅了金國。”
漢軍折了三萬,蒙古鐵騎死傷六萬,蒙古國即便要對外用兵,恐怕暫時沒有那個實力。
“耶律先生,你可能還沒有看明白。此次南下,我蒙古大軍損失慘重,暫時沒有南下滅金的兵力。那些個諸王貴族,個個心懷鬼胎,一盤散沙。沒有個三五年,我蒙古國恐怕難以對外用兵。”
果然,窩闊臺的意思,和耶律楚材想的基本上一樣。
他看著耶律楚材,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
“宋人和金朝是世仇,宋人勢大,必會北伐中原,滅了金朝。我蒙古國坐山觀虎鬥,正好休養生息。因此......”
“大汗英明!大汗今日叫我來,是有要事要交待嗎?”
耶律楚材終於明白了幾分,窩闊臺叫他來官山,恐怕有要事交給他去辦。
窩闊臺猶豫了片刻,這才說道:
“耶律先生,既然暫時南下用兵無力,無法短期滅了金宋。我想與大宋締結盟約,你覺得怎樣?”
耶律楚材不由得一愣,心頭失落。
兵臨天下的蒙古鐵騎,也有主動求和的一天?
這麼看來,蒙古大軍南下時,遭受的創傷實在是巨大,已經讓窩闊臺變得猶猶豫豫。
看到耶律楚材狐疑驚詫的眼神,窩闊臺聲音輕柔,繼續說道:
“耶律先生,你知道,兩國交兵,或者說對外用兵,憑的是實力,而不是脾氣。蒙古國需要兩三年的時間休養生息,重新從西域調集兵力,需要些時間。你也知道,締結盟約,不過是一陣廢紙而已。終歸,看的還是實力。”
窩闊臺審時度勢,耶律楚材汗流浹背,趕緊領旨。
“大汗有寬弘之量,忠恕之心,量時度力,舉無過事。臣願奉命前往宋朝,一探宋人究竟。”
那個雄心勃勃的宋皇,到底在做些什麼,他也有些期盼,想要見其一面。
“耶律先生,你是位智者,能治國安邦,不像拜答爾和術兒徹他們,只知道用兵,不知道上國伐謀,不知道治國的難處。”
窩闊臺看著耶律楚材,鄭重其事叮囑道:
“你和李邦瑞去了宋朝以後,一路打探宋朝的訊息,看看宋朝到底是什麼樣子?再帶上蒙哥和闊出,讓他們也長長見識,見識一下中原文明。”
闊出是窩闊臺的三子,窩闊臺很是器重。蒙哥雖然是託雷長子,但曾經是窩闊臺的養子,和窩闊臺關係不錯。這二人都是窩闊臺親近之人,也是蒙古國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看來,在蒙古帝國的繼承人上,窩闊臺選擇了三子闊出,而不是長子貴由。而在託雷部的繼任者人選上,窩闊臺選擇了自己的養子蒙哥。
“耶律先生,等你歸來,熱天就過去了。到了秋天,咱們就可以去呼蘭山打獵,秋高氣爽,一眼看不到邊,縱馬馳騁,飲酒宴樂,這才是人生快事。那些個征伐的事情,就交給闊出和蒙哥他們去做好了。”
窩闊臺臉色微紅,酒意燻然,耶律楚材心頭恍惚。
相比於父親成吉思汗的野心勃勃,窩闊臺這位蒙古大汗,似乎有些無慾無求。
難道說,年近半百的窩闊臺,已經意興闌珊,開始厭倦了擴張?
這對志在掠奪和擴張的蒙古帝國而言,似乎不是個好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