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武三年,正月底,陝西,京兆府路,咸陽。
渭水以西的荒原中,雪花悠悠飛舞,一隊筋疲力盡的蒙軍正在向東而行,鎧甲不整,陣列混亂,許多人面黃肌瘦,有氣無力,殘兵敗將,似乎失去了應有的生氣。
自蒙古國建國以來,二十多年,蒙古鐵騎兵臨天下,西征滅國無數,南下伐金攻夏,所向披靡,難求一敗,兵威之下,天下列國無不談虎色變,戰戰兢兢。
誰知漢中一戰,成了蒙古鐵騎歷史上聞所未聞的慘敗,陣亡將士六萬有餘,兩萬漢軍基本全軍覆沒,五萬蒙古騎兵,也只剩下了荒野上的這三四千騎殘兵敗將。
除了大將按竺邇、皇子闊端陣亡,就連蒙古國宗王託雷,都葬身於此次漢中之戰。
“想不到我蒙古鐵騎,競成了這個……”
看著殘餘的蒙軍將士灰頭土臉,一個個跟乞丐差不多,塔不己爾心頭一酸,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四萬多蒙軍騎兵,兩萬漢軍,就這樣沒了。這真如做了一場噩夢。
兵臨天下的蒙古鐵騎,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狼狽?
“託雷死了,闊端也死了,闊端和按竺邇的屍首都沒有找回來。真不知道,回去怎麼向窩闊臺大汗交代?怎麼向草原上的王公貴族們交代?”
塔裡臉色發白,白鬚在寒風中抖動。
西路軍全軍覆沒,蒙古國元氣大傷,以後要南下西征用兵,恐怕都要斟酌一番。
“窩闊臺不會因為戰敗,而處死咱們吧?”
劉黑馬凍得滿臉通紅,心驚肉跳問道。
從漢中逃出生天,在棧道中行軍一個多月,忍飢挨餓,風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關中。
王子闊端陣亡,主帥託雷戰死,七萬大軍灰飛煙滅,窩闊臺不會真遷怒於他們吧?
“要怪也怪不到咱們頭上,主要是宋軍火器太厲害了!他們早早就設下了埋伏,十幾萬大軍伏擊咱們,能有勝算嗎?”
想起宋軍的火器兇猛,塔不己爾心有餘悸。當時戰場上還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萬一被宋軍的火炮或者震天雷給碰上,那豈不是血肉模糊,甚至死的相當難看。
“要是當時不攻打興元府城,直接猛攻宋軍的洋州防線,或許早已經到汴梁城背後了。”
塔裡點點頭,感慨一句。
世上沒有後悔藥。要是五萬蒙古鐵騎,再加上兩萬漢軍一起攻擊宋軍東線,也許結局會大不一樣。
“塔裡,即便是能突破宋軍東線,宋軍肯定會死戰到底,加上他們的火器厲害,恐怕咱們也要折損一半甚至更多人馬。那些傢伙,一個個不怕死,可比唐兀惕軍和金兵狠多了!”
漢中一戰,劉黑馬對宋軍的戰力,重新有了一個認識。
尤其是兩軍接觸,白刃戰時,那些宋軍就跟瘋子一樣,個個悍不畏死。即便是堅忍頑強的蒙軍勇士,恐怕也是不及。
“漢中一戰,死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南下?”
塔不己爾感慨地一句。
五萬蒙古精騎,幾乎佔了蒙古國精銳的一半,以後就是想用兵,怕是也要掂量掂量了。
“別談什麼南下,還是看能不能度過大汗這關吧!”
劉黑馬臉色難看,幽幽地一句。
窩闊臺雖然為人寬厚,但如此大的慘敗,損兵折將,不知道窩闊臺會怎樣處置他們。
“不管了!先回到京兆府,好好的吃喝一頓再說!”
寒風凜冽,塔裡裹緊了身上的羊皮大氅。
能從漢中的惡戰中逃生,已經是一件幸事。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以後怎樣?
“塔裡,速不臺怎麼了?撤軍的途中,他一直一言不發,好像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