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格外漫長。宋隱估算著今日的太子的軍報此時應該在南下的路上了。
太子從宋隱今日一反常態的緘默中洞悉到不同尋常。
今日自己在眾人面前承認瑩兒的功績,實則是不顧戰事的任性妄為。
——城中或還有戎人的細作,難保大朔得到機要的事情不會傳回耶律成憲耳中,以此打草驚蛇,壞了之前的部署。
太子的身影孑然出現在屋門時,宋隱被一陣疾風吵醒了。
“和塵,我有話想對你說。”
宋隱躊躇著開了門,將太子迎進屋內。
“殿下有何事吩咐?”
太子側身望著宋隱開宗明義:“今日的事情,你不怨我?”
玉凌關此時陳兵五十萬,絕非兒戲。
宋和塵深愛瑩兒,卻也從不會失了理智。他今日卻如此縱容自己的任性一定是有別的目的。
宋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太子,吐出一個笑意:
“殿下奉陛下之命前來玉凌關督戰,我自然是要鼎力協助的。”
話裡隱隱地心思太子捉摸不定,他訕訕地垂了眼眸,為自己只顧兒女情長的任性生出些許愧疚。
但他並不後悔。有了這些榮耀的瑩兒足以讓世人忘記她廢黜郡王妃的身份。
“督戰……”太子訕笑著,很快又恢復此前的溫潤:“希望我今日之舉不會為你之前的部署造成困擾。”
督戰不假,監視宋隱、牢牢將軍權握在皇家手中也是真的。
二十多年前代安郡王手握重兵的時候,靖順帝每一夜都覺得有一把利刃懸在自己的眉間。
謀算了一輩子的靖順帝自知時日無多,四五年的籌謀才堪堪解決了固安郡王府和廣平郡王府兩大勢力。北境需要宋隱,但他絕不能讓禁軍再次落入宋隱手中。
宋隱投去的眼神像是利刃刨開了皇位上的人,嘴裡的回答卻是溫和的:“自然不會。”
太子等了片刻,沒有等來宋隱的這個“不會”的解釋,只得告辭離去。
在關門外的那一眼對視,彼此心照不宣,卻都有了屬於自己的私心,最終都指向了於景。
也就是在那一刻,宋隱確定自己後悔了——或者說在絕境裡他捉住了另外一份希望。
宋隱並不會向任何人解釋佈防圖中的秘密。因為他要藉著這一件事,算計戎人,也算計坐在皇位上的人。
宋隱走了幾步,不自覺地抬眼望向於景和扶翠還亮著燈的房間。
“王爺。”
顧辭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方才自己太入神,竟沒發現顧辭已來至身邊。
上下打量著他的模樣,像是已在黑暗中等了許久。
“怎麼樣了?”宋隱忙問。
顧辭無奈搖頭:“我什麼勸說的法子都想了,但是姑娘她還是要跟您留在玉凌關,她不願意走。”
“沒事,”宋隱拍了拍顧辭的肩頭,溫聲囑咐道:“夜深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顧辭點點頭,漆黑的眼眸盯著宋隱:“王爺,既然姑娘不走,我也不想走了。我留下來還能保護姑娘呢!”
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宋隱,他含笑答應了。
……
金湯城的人很快收到了從玉凌關溜出去的訊息。
耶律成憲無法從太子的大張旗鼓中琢磨明白大朔人的意圖,罵了兩句,轉念一想又不禁滿腹狐疑:
“朔人並不知道他們的暗樁已經暴露了,這番大張旗鼓的宣佈自己得到了我們的機要是要做什麼?”
但凡得到敵方的重要訊息,不會有人如此張揚。
一人上前道:“將這事宣揚出去的是朔人的太子爺——聽說是個只會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