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踉蹌著癱在椅子上喃喃道:“我和你一起長大,我都已經算不清楚我們朝夕相處了多少天了,我太瞭解你了。”
他凝望著宋隱,眼神中似有哀求,“只要我殺了他們,靖順帝和東宮又要全心全意倚仗你了,我在意的人就可以過上幾天的太平日子了。”
宋隱直勾勾地盯著林牧,隨手端起了身邊的酒罈子飲了大半又放回原處。
“月見死了,東宮頂罪的小宮女被亂棍打死了,”宋隱伸手指著窗外無盡的夜色,“還有在無數個無人在意的角落裡,無數個你一輩子也叫不上名字的百姓因為他們這輩子都接觸不到的所謂權貴而死無葬身之地!”
“沒有人在意他們,但是我不能!我也不願意!”宋隱嘶吼著,眼眶紅了一圈,“我知道自己如今的大權在握,自己的錦衣玉食是踩著多少白骨爬上來的!”
宋隱緩了口氣,繼續說:“你上過戰場,你也見識過手中有權的人腳下踩著多少白骨!你願意再見到那樣的慘劇嗎!”
“那她呢?”林牧嘶啞的聲音哽咽了,“天下里也有她一個。”
“她就用我的命護著。”宋隱昂起頭,抹掉了眼角的淚痕,“現在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或許真有一天我也會血洗朝堂,但不是現在,我也不願意見那一天真的出現。”
林牧啞然一笑,頓了片刻。
“我是死士,我可以去做。而且我這麼做也不全然是為了她。”他垂了眼眸,灌了半壇酒下肚,“我不忍再見像你這樣的人白白的在無休無止的內鬥中消耗殆盡,這對天下而言,太可惜了。”
藉著酒的力道,林牧的眼角滾出了一滴淚,“你和她,都是我想要守護的人。”
上一次林牧流淚還是七歲那一年見到自己父親面目全非的屍骸,那一滴淚,是代安郡王替他擦去的。
“不是死士的責任,”林牧凝望著宋隱,指了指自己心的方向,“是出於這裡。”
“我要你好好活著,”宋隱抬起噙滿淚水眼望著林牧,握拳朝著自己的心臟捶了幾下,“不是出於命令,而是祈求。”
兩人四目相對,各自扣了一罈酒灌下喉嚨。
……
“王妃,哎呦,王爺恐怕是正和林牧喝酒呢!”
院外隱隱約約地傳來高岑的聲音。
“我都聽見嚷嚷了,兩人是不是打起來了?”扶翠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你快去告訴一聲,讓王爺和林牧出來後園一趟,我在那兒等著他們。”
宋隱給林牧遞了個眼色,兩人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滿地的狼藉。
聽著外面的動靜止住了,兩人鬆了口氣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宋隱和林牧相視一笑,兩個火熱的拳頭碰到了一起。
“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兩人異口同聲說。
這原本是慶祝戰場上的劫後餘生。
後園裡,於景藉著月色漫步,面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禾兒。”
“王妃。”
宋隱和林牧各自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於景轉過身來,嗅到了一股酒氣不禁皺起了眉頭,兩人忙又退開了些。
“我想好了,我不能頹喪下去。”於景望著面前的兩個人,“雖然月見的仇一定要報,但是我仔細思量了許久,這一次的事情還是像後宮中的爭風吃醋,又像是要挑撥我們和王家的關係,還不能輕舉妄動。”
“太子妃?”宋隱的話有些猶豫。
見於景和林牧望著自己又繼續分析:“這件事上她想借著機會賣我們一個人情,所以算好了時間將側妃王雲熹蓄意加害的事情告訴了太子,並讓太子出面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