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放逐到了人間,但除此之外,始神緘默不語,顯然並不認同她想要推倒梵天的瘋狂心思。
神界和?人間在梵天的統領之下太平良久,縱然神殿之中?禁錮了成?千上萬的靈魂,但誰知那是不是天道的默許?
她一人之力對抗不了整個梵天,只好棄絕神格,在人間做一個最最平凡的人,以期忘盡神殿中?的血腥氣。
可她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神女?這才知道,神原來也是會做夢的。
她閉上眼睛就會夢見?看似巍峨神聖的梵天,神殿的柱子又高又遠,定睛去看卻血跡斑斑,從她體內剝離出來的那根骨頭長成?了一個窈窕少女?,傷痕累累地被禁錮在牆上。
所?幸她尚未遭遇天劫,少女?也就不曾死去。
鐘山君來尋她,每日都來,他?知道她生氣,小心翼翼地不敢進門?,只在門?口留下各種各樣的東西,傷藥、香花、釵環,還有一隻會說話?的貓。
某個有月亮的晚上,她隔著草門?,忽而問了一句:“鐘山君,神界可有飛昇之後不願為神之人?他?們若想做回?凡人,該去何處?”
鐘山君不解,老老實實地答道:“大抵會去跳輪迴?鏡罷,可是這千萬年來,哪有人不願成?神呢?人生短暫,輪迴?也不過是一趟又一趟苦痛的重?復,想到那漫長無望的未來,難道不會痛苦嗎?”
神女?沉默半晌,問:“那你呢?”
“我?”
“你可願棄絕神格,跳入輪迴??我聽聞鏡中?可使人滌盪記憶、清清靜靜地重?新開始,神觀人是重?疊苦痛,可他?們自己或許還樂在其中??”
鐘山君被她嚇到,結結巴巴地道:“神女?何出此言?”
神女?便笑笑:“渾說罷了。”
她甚至與鐘山君不同?,並非自人間飛昇而來——始神的女?兒,也可以做凡人嗎?
拋卻煩惱、苦厄、責任和?秘密,不去管夢中?的哭聲,雖然自私了些,大抵也會比現在快活罷。
這樣的念頭不過動了一動。
神女?開始躲避鐘山君的拜訪,她連那隻嘴碎的貓都沒帶,就這麼離開了江岸邊簡陋的小屋,開始在人間流浪。
她初次下凡時,人間還是欣欣向榮的模樣,她記得王宮在月色下美輪美奐,記得江岸邊有踏青的歌聲,不知這一切是在何時悄然改變?
神界一日,人間一年,她從前不曾在乎過時間的流逝,來到這裡才知曉,時間,竟是這樣偉大而殘忍的東西——它改換世界的模樣,帶走凡人的生命,卻無形無跡、無影無蹤,捉不住、看不著,白?駒過隙,一去不回?,任誰都無能為力。
人間變得越來越亂,早先神女?還能尋到一片寧靜的麥田,還能在零落的言語當中?聽見?幾句關於公子的談論,後來她連一塊聽不見?兵戈聲的淨土都遍尋不得,後來人們忙於逃亡、裹腹,哪還有空聚眾閒聊。
神女?不明?白?人間為何會發生變化。
越來越多奇怪的宗教在各地興起,雲水邊有人帶著猙獰的面具跳儺舞,教徒們爭前恐後地、虔誠地獻祭自己,面上帶著一種狂熱的興奮和?渴望。
是了,渴望,貪婪的渴望,由慾念生髮,讓人們四處爭搶、如痴如狂。
可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以前分明?是不曾有的。
神女?一邊躲避著鐘山君的尋覓,一邊開始著手探究所?謂“慾望”的來處。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她走到重?華郡前、走到崑崙邊,發現那建木搭成?的“通天之梯”上空,遍佈著黑色的陰雲。
人們爭先恐後地攀登建木,企圖面見?神祇,後來者踩著先行者的屍體,殘存的先行者推搡著後來者,生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