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六慾,這才不能回應他的情意。
“那她的七情……還能尋回嗎?”
“你可探過她的心海?”白帝反問道,“聖戰之後吾曾去過,那裡黃沙漫天、荒蕪萬里,儼然一片死寂之地,哪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可……”
“她既許下了婚約,你何必求這些虛妄之物?”白帝道,“神的一生太過漫長,有時卻又短暫如露水,你多去虛藍殿陪伴她,讓她少覺得寂寞、少下凡去,才是要緊事。”
兩隻鳳凰將這大喜事灑滿了整個神界,再一次經過虛藍殿前的神道時,鐘山君便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再也不是神女殿中默默無聞的靈獸、不是出身偏僻鐘山無人知曉的神君,平日裡趾高氣揚的西山君開口邀他去飲酒,眼高於頂的五色仙子見到他,也會垂下眼眸同他招呼。
甜蜜的、光明的、燦爛的九十九重天。
日光之下的天門,會恭敬地為他敞開。
鐘山君過了一段飄飄然的時日。
神女不愛應酬,婚約成後,所有人輪番宴請他,無數“熱心腸”的神君幫他操辦大婚典儀、選取禮物,他挑了無數奇珍異寶送去虛藍神殿,卻有好長一段時日沒見到神女。
在九十九重天上,每位神君都要在一定年齡進入“梵天”,執掌梵天諸神為其煅造生命靈器之後,神君才算成人。
鐘山君進入梵天時,絲毫沒有被那近乎可怖的儀式嚇到。
他全程昏昏沉沉、毫無察覺,只在離去時回頭看了一眼。
從他小臂處抽出來的、血淋淋的骨頭上生了一縷縹緲的幽魂,被禁錮在牆壁上,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白帝及時出現,擋住了他的視線。
“每一位神君,都要經歷這些的。”白帝微笑著告訴他,“梵天建立之前,神君們提心吊膽,總擔憂有一日要奔往永恆的寂滅。而有了‘生命靈器’之後,你們便可高枕無憂了。”
他回過頭看去:“吾與諸卿以畢生之力尋到此法,又建立梵天,只是為了你們能夠長長久久地存在。今日所見,踏出梵天時便盡數忘記罷。”
“等神女也來過梵天,成為神主,你們便可大婚了。”
他滿懷期待地等著這一天。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竟只等到了一句質問——
“你既經歷這一切,為何不告知我?”
鐘山君手足無措地辯解:“梵天諸神,有誰不曾經歷過這些?”
神女望著他,目光忽然變得很陌生。
他過了好久才辨認出來,那是失望和不可置信的目光。
可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從來如此,便是從來如此,他不過是一縷偶得天光的幽魂,如何能與梵天對抗?
這日之後,神女再也不曾回過虛藍神殿。
鐘山君獨自一人走進空蕩蕩的後園,此處寂靜無聲,花草樹木因神女的離去都變得蔫蔫的,那一株不會開花的蘭則不知何時被神女帶走了。
他來到人間尋她,還帶來了鐘山上被她稱讚過可愛的一隻貓。
神女不肯為他開門,隔了這麼多年,他還是隻能在門縫中看見她。
沒關係,她向來心軟,總有一日會為他開門的。
鐘山君想。
04
神界大亂了。
但鐘山君此時已無暇關心梵天神殿叛亂的訊息,神女有意躲避著他,他沒有催動術法,在烈日之下走得大汗淋漓,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叫佛說的“苦修”。
神女離了人間,打算去為背叛梵天的叛軍做首領。
白帝來尋過鐘山君,希望他能苦勸神女回頭,他謝絕了對方許諾的梵天神位,追著她的影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