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仍舊是沒有實體的夢魘。
朝露睜開眼睛,看見了一隻耳朵上染血的草編兔子。
一隻少年的手將它拿起來,小心地收到了床頭的匣子裡。
是江扶楚。
她順著看過去,收好兔子之後,江扶楚闔上了身側食盒的蓋子,提著它推開自己所居的小院門,往桃林深處走去,腰間的惜花鈴叮叮噹噹地響著。
朝露連忙跟過去,在他身邊掠起了一陣微風。
風吹得花瓣亂飄,江扶楚伸手接了兩片,面上露出個很淺的笑容來。
他一路穿行,來到桃林的盡頭。
眼前赫然是一座與他所居的“思無邪”十分相似的院子,與“思無邪”不同的是,院中多種了幾棵樹,繁茂枝葉下有一塊古樸的牌子,朝露抬眼去看,卻見那木牌上一片模糊。
但她知道,這是展晞從前住的地方。
他居住的小院名為“思無邪”,而她的叫“雲中君”。
江扶楚提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到了近前卻遲遲不敢敲門,手舉起又放下。
“咯吱”一聲。
有風推開了一側的花窗。
朝露緊緊閉上眼睛,回憶著眼前的一幕。
在江扶楚的夢魘當中,展晞依舊沒有面容、沒有聲音,忘生咒何其強大惡毒,所以他只能靠回想殘存記憶中自己的一舉一動,盡力拼湊出對方的一切。
可朝露還記得。
前一日江扶楚爽了她的約,她用白鶴給對方傳去一隻兔子也不見他的回應,不由十分沮喪,一覺睡得昏天黑地。
睡醒了見窗紙上映出紅彤彤的一片雲彩,甚是美麗,她推開花窗,恰好見到江扶楚站在門口,作勢欲敲,卻不知為何沒有繼續動作。
院中種的是山楂樹,葉片都掉光了,果實已被她收了一輪,只剩下伶仃幾顆還掛在枯枝上。
她怔愣地瞧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江扶楚,還沒想好該說什麼話,便見一粒山楂從他正上方的樹枝上倏然落下:“小心!”
江扶楚朝花窗前走了一步。
那粒山楂本該砸在地上,他挪動位置後,反而正巧砸中了他的腦袋。
小小的果子在額頭上彈了一下,落在了他伸出的手中。
江扶楚握緊手中的山楂,將手藏到身後,抿了抿嘴唇。
山楂微小,卻在他額頭上蹭了一道紅痕,不知是淤痕,還是染了山楂本來的顏色。
她下意識地問道:“疼嗎?”
問完了發現這是個蠢問題,誰會被一粒山楂砸痛。
江扶楚卻面色誠懇,眼睛都不眨地對她說著謊話:“疼。”
她被他氣笑,招手叫人過來,伸手在他額間抹了抹,沒好氣地道:“你細皮嫩肉的,竟能被一顆山楂砸出印子來……對了,你來做什麼?昨夜不是不想和我一起賞月嗎?”
江扶楚沒吭聲,只將手邊的食盒放在了窗邊,還啟開了蓋子。
桂花的香氣霎時將小院淹沒。
她被桂花糕哄好,毫不客氣地撿了一塊:“算你有些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