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有些羞赧,在樹下端坐,為她吹奏了一曲。
神女的目光掠過他的衣襬,發現那衣襬從水藍重?變為了陰暗的玄紅色,猙獰龍紋伴著火焰,一路燒到層疊裙襬。
他這樣回答她的疑問:“今年,王上冊封我為太子,事務太多,我急著來見你,忘了更換禮服。”
神女問:“‘太子’是繼承人之意罷?白帝好似同我說起?過,梵天也立過太子,既說‘繼承’,你父母必定擁有很龐雜、很珍貴的東西,他們珍愛你,才將?最好的一切留給你,你為何不開心?”
公子摩挲著手中的玉笙,目光突然變得?很渺遠:“……是嗎?”
他側頭望著她笑起?來,眼瞳被日?光照過,脆弱美麗如琉璃:“雲中君,世間真的有‘命運’之說嗎?未來如何,在凡人出生時是否已?然定好?我該做什麼、該承擔什麼,該反抗還是接受、憐憫還是漠然,都要履著命運的軌跡嗎?這軌跡……是神書寫,還是旁人?”
他的問題太多,神女發了一會兒?呆,竟沒有答出來:“我也不知道。”
不過她敏銳地?從他言語之中聽出了對未來的擔憂:“你想知曉未來之事嗎?你在做抉擇?”
“不想,”他堅定地?搖頭,“我不想知道,方才所言不是詢問,只?是傷心罷了。”
他將?雙手墊在腦後,仰躺著看天:“……你說,世上為什麼會有權力?有了權力,就會有嫉妒、爭奪、猜忌,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都毀去。我並不想看見結果,只?是惋惜過程中的破碎罷了。”
她聽得?似懂非懂,卻只?是驚詫:“嫉妒、猜忌?你說這些話時,我彷彿聽見了水岸邊不甘心的嘶吼聲,他們是玄黑色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他們為什麼會出現?”
公子看著她,很羨慕:“希望你永遠都見不到他們。”
他打足精神,試圖轉移話題:“除了這些,人間還是有許多快樂之事的。上元夜我帶你夜遊街市,你可曾看見?我的臣民在那一日?如此歡喜,或攜親伴友,或邀心上人,王都的河邊飄蕩著鮮紅的喜悅,很美,世間一切令人快樂的東西,都是很美的。”
神女回望他,非常茫然:“我什麼都沒有見到。”
公子一怔:“你在梵天之上,沒有朋友嗎?能託付一切、徹底信賴的,或只?是把酒言歡、暫且忘憂的也好。”
神女想起?面目模糊的神界諸君,這樣的情感簡直是聞所未聞:“沒有。”
“親人呢?”
“我乃始神之女,始神身軀化為人世,只?留了一隻?眼睛在梵天之上,偶爾經?過時,我會看他一眼。”
“那……心愛之人?”
心愛之人,什麼才算心愛之人?
鐘山君告訴她,只?有心愛之人才會成婚,可她只?是想看見鐘山君高?興些便?應了他的請求,這算是心愛嗎?
她斟酌良久,最後確定:“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忽然站起?來:“我要走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