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衣袖間吹來了?一陣帶著蘭草氣息的微風。
夢境的畫面?一轉,視線中卻全是?翩躚鶴羽。
“父親。”
少年腳尖點地,輕盈地落了?下來,步伐有些微不可聞的踉蹌。
日蝕方過,天地被一種亙古的孤寂籠罩。
白帝拈著指尖,有些無奈:“第一道雷聲降下之時,我便猜到這日蝕是?你?自己引來的天罰。你?求了?何?物,竟引得雷霆震怒?”
少年似是?受了?重傷,蒼白麵?上卻露出一絲微笑:“我向月神……”
他舉起手來,無名指上一根紅線鮮豔欲滴:“求了?一根紅線。”
白帝道:“姻緣罷了?,怎會……”
他還?沒有說完,便見那縷殷殷的紅色順著團雲沖霄而去,一路延到日落的盡頭。虛藍宮殿在日夕中影影綽綽,裹了?道璀璨的金邊。
白帝怔了?一怔,愕然道:“你?大膽。”
少年並不畏懼,神色平靜:“我向月神求我同我心愛之人的姻緣,而已。”
白帝道:“你?求你?的姻緣,她可知曉?”
少年低下頭,有些出神:“她若不知曉,如何?肯繫上這根紅線。”
“你?還?在這裡做夢,”白帝聞言,冷冷笑道,“昔日始神託孤,你?二人長在虛藍殿,是?有些情誼。可那場洪水之後?,一切便不同了?,你?以為她還?是?當?年與你?乘白鶴遠遊的舊愛、還?是?那情天情海中浸出來的有情人?她的有情之淚幻成天下露水,早便不屬於你?們了?。”
“那又如何??”少年眼圈泛紅,死死地盯著父親,“憑什麼我不能在乎、不能惋惜,必須釋然?我為何?不能問一句‘憑什麼是?她’,問一句‘憑什麼是?我’?為何?不能強求?”
白帝肅然道:“救難於蒼生,本就是?神的宿命,你?不甘心?”
少年飛快回道:“我並非不願犧牲,神亦如是?,只是?這犧牲需是?‘我情願為天下蒼生而死’,而非‘我必須為天下蒼生而死’,從未有過選擇,談何?甘心不甘心?”
白帝望著他,許久沒有說話,最後?才伸指在他眉心一點:“你?執念太過,神心不穩。需知萬物自有其定數,強求而來的一根紅線、逆天而行的一個‘選擇’,都會讓你?付出最慘烈的代價。前事不論?,後?事且待,我……已渡不了?你?了?。”
……
倏忽一轉,一段前情難敘,左不過是?一些有情的年少舊事、無情的兩?心剝離,少年在神女面?前許下白鶴之約,自己卻被釘入梵天的神柱。他遍體鱗傷地走在通往輪迴鏡的路上,抬頭看向面?前的父親。
“無須渡我,我甘之如飴,從不肯悔。”
一根隱入塵囂的紅線,在他墮於輪迴之後?,仍在冥冥中牽引另一端的神女。
二人在大澤之畔重逢,神女愛著他手邊那株熟悉的蘭花,白鶴則認出了?昔日的主人,苦於不能言,只能圍著他發出清越的唳聲。
——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