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出?嫁,道中空無一人,商戶簷下掛著的燈籠洇溼一片,一路搖曳著深淺不一的紅。
白茫茫的雨霧當中,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心中那種莫名的痛楚陡然加重。
朝露眼瞧著他緩緩轉過身來,手中握著那把?她送的古劍,面?色分明已經差到了極點,卻還是勉力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殿下。”
空懸在廢棄城牆上晃晃悠悠的屍體。
枯萎在水岸邊枝葉蜷縮的蘭花。
她莫名想到這毫不相干的事物,不由喃喃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這裡做什麼??”江扶楚低低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唇角淺淡的笑容更深了些,“這些時日,我在皇城中渾渾噩噩,聽到了好多傳言……好歹我也是你的師兄,只是想來問你一句罷了。”
朝露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自己?的衣袖,沒有?問他想問什麼?:“這些時日,你一直在皇都內?”
“是啊,那日與你分別後,我在城內住了幾日,終於按捺不住,夜半潛入皇宮,想要見?你一面?,不料……”
他沒有?說下去,只微笑道:“踩壞了你園中的花,抱歉。”
他提起那些倒塌的花,朝露立時便明白過來。
握住蕭霽手的時候,他就在城牆之?下。
那夜江扶楚狼狽地從?皇都離去之?後,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重病。
他躺在客棧的榻上,感覺自己?燒得渾身滾燙,花窗沒關,夜風將絲縷不絕的小雨吹進來,涼絲絲的一片。他想要起身關窗,卻怎麼?都沒有?力氣?爬起來。
於是雨水將他半邊身子浸溼,他渾渾噩噩地躺在那裡,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先是一片雲霧繚繞的水澤,大抵是被雨水浸溼的緣故,他夢見?自己?身受重傷地躺在江岸邊,血跡順著漲漲落落的江水飄出?老遠,滋養了岸邊一株蘭花。
隨後有?人上前來扼住了他的脖頸,在窒息的痛苦當中,他感覺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沾滿血跡的手指在城牆上留了兩句模糊言語。
世界昏天黑地之?前,他執著地仰著頭,似乎在等待雲朵之?上的神靈。
一切空空蕩蕩,殘忍而?乾淨。
最後他回到了很多年前西山那個黑漆漆的蛇沼洞穴當中,天光從?頭頂的小洞傾瀉而?入,塵埃亂舞,他等了很久很久,沒有?人來。
他知道,救他的人不會來了。
這些年,他用盡了全身力氣?,笨拙地對唯一向他伸出?過手的人好,即使感受到了她在死生之?際推他落崖的手,即使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和欲言又止,即使明白知道她會側臉避開他的吻,卻不會拒絕另一個人。
但他還是鼓起勇氣?,再一次攔住了她。
彷彿就是在不久之?前,蕭霽在他面?前挑釁,他吞下那些永遠不敢細想的問題,胸有?成竹地回擊了他。
這才?多長時日,為何會恍如?隔世?
客舍當中冷得像冰窖,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昏迷過去,又是什麼?時候醒了過來。若非客舍老闆敲門不開,為他請了大夫,或許他孤零零地病死在那裡,也不會有?人知道。
朝露忽然道:“師兄,你清瘦了許多。”
江扶楚握劍的手緊了緊。
他似乎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唇色雪白,長街石板冰冷,朝露看?得出?他在微微發抖,似乎很冷的樣子。
終於,他鬆了握劍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了懷中。
朝露尚來不及將他推開,便見?他霎時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朝她倒了下來。
“師兄,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