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孩子——”
“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你才是——”他顯然想罵一句髒話,可自小接受的教育又讓他罵不出來:“你才是乳臭未乾的孩子!”
“鳳皇!”一聲低喝,來自前方。
一長溜熟人。慕容溫,慕容泓,蘭氏父女,還有慕容評與慕容暐。出聲的乃是慕容溫。
“皇帝哥哥?”他訝然。可足渾三人也同樣瞠目。
楊定踏前來,對苻堅拱手:“陛下,人已抓回。”
苻堅點點頭,並不下馬,半眯眼道:“燕王想逃到哪裡去呢?”
慕容暐微微地撇了下嘴角,終笑不出來,於是舉起頭來道:“狐死尚首丘,不過想回龍城罷了。”
苻堅哦了一聲。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神情,慕容氏卻總感到一股子盛氣凌人的味道。
“陛下,”楊定捧上一把金弓:“此乃‘燕山脊’,屬下所繳之物。”
“妻母皆不要,卻帶了這個東西?”苻堅並不放在眼裡,連瞧亦不多瞧。
“這是草原兩大寶物之一!”可足渾抑不住惱怒:“有它在,我們必然——”猝然住口。
“必然怎樣,報仇?復國?”他每說一字,太后太傅心裡就被重重敲打一下。
“沒錯!”偏偏有不怕死的跳出來。
“七弟!”慕容溫再次低沉而又嚴厲地制止:“別說了!”
“不!”慕容泓並不退縮,滿腔憤怒:“你怕死就別說,我才不怕!”
“孤不介意你頂撞一次兩次,可是,孤的將軍們可不一定不介意。”苻堅輕輕拂著馬鞭,問張蠔道:“虎牙將軍,你說怎麼辦呢?”
“殺。”張蠔簡潔有力地。
可足渾刷地白了臉。慕容溫跪下,道:“請天王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饒他一命。”
苻堅嚮慕容泓看來,慕容泓眼底並無半絲害怕的神色。
苻堅又掃過鳳皇一眼,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相傳燕山脊為當年慕容吐谷渾為答慕容廆《阿幹歌》而作。如今燕王善樂,不如為孤雅奏一曲如何?”
慕容一族全部變色。
要皇帝為人奏樂,對他們不啻是最徹底的諷刺麼?
“陛下——”慕容評拖住欲抬腳的慕容暐的腿,“不可以呀陛下!老臣寧願一死——”
慕容暐一直淡漠的眼睛慢慢泓出兩汪淚來,默一會子,才講了一句:“現在這樣說,又有什麼益處呢?”
慕容評呆住。
看著零零碎碎幾個鼓吹署的人低頭哈腰的進來,鳳皇的淚,終於決堤。
之前一直倔強著,只是淚更倔強,倔強得一定要掉下來。
一點一滴,塵埃落定。
“阿幹西,我心悲
阿幹欲歸馬不歸
為我謂馬何太苦?我阿幹為阿於西
阿幹身苦寒,辭我土棘住白蘭
我見落日不見阿幹
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幹!”
作者有話要說:
☆、傾國之殤(下)
車馬轔轔的在路上走著,天上飛滿了暗灰色的寒雲。樹葉蕭蕭剎剎,突兀的枝上宿著不知是冬青還是其他的什麼鳥兒,聒噪著,車馬一過,一下子全飛起來。
慕容溫放下簾子,回頭對車中另外兩人道:“說不得今晚又要在外紮營了。”
慕容泓橫躺著身子閉著眼,鳳皇呆坐在另一頭沉默。
慕容溫又道:“冷麼?”
還是沒人應他。
他輕嘆一聲:“到了如今地步,這是跟別人慪氣呢,還是跟自己慪氣?是我慕容家男兒,當忍得下恥辱,看得到將來。”
兩個少年的目光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