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城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 他原本以為自己將如汀看得很清楚, 可到了這一刻, 他卻突然迷惘住了。
如汀這個人,很奇怪。
胸前的血越流越多, 已經將如汀的手也染紅了, 她慢悠悠舉起捂住傷口的那隻手, 迎著房中昏暗的燭光, 她張開五指, 盯著手上的鮮血道:「倘使入了崇月閣, 我還是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成為無惡不作之人,縱雙手沾滿鮮血,我……我還是想看上去善良一些。」
又一道驚雷炸在耳邊, 花涴不可置通道:「你也是崇月閣的人?」
如汀居然是崇月閣的人!是她一直在試圖挖清底數,卻沒有任何線索的崇月閣的人!
如汀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似乎有意避開和崇月閣有關的話題,她長長嘆息一聲,話音縹緲道:「其實,我早該死了。」
她慢慢閉上眼睛,「殺了孟家那些人,我不後悔,他們該死。只有茜素。我很後悔。」
花涴看出如汀彌留人世的時間不久了,她隨時有可能斷氣。「如汀,」她忍著肩頭的疼痛,蹲下身子對她道:「你等會兒死,把心頭這口氣給我吊住了。你和我說說崇月閣吧,它到底有沒有山門?你同崇月閣的人聯絡的方法是什麼?」
如汀最後笑了笑,「崇月閣……」聲音逐漸低下去,「他們為了你,殺了我。」
舉起的手倏然落下,在地上彈動兩下之後,徹底不再動了。
如汀死了。
她不是花涴親眼看著死去的第一個人,身為六扇門的捕快,花涴常和死亡打交道。
可她還是無法適應死亡。
世上就無人能適應死亡這玩意兒。
讓花涴在意的是,如汀臨死之前沒有告訴她更多和崇月閣有關的事情,她只模模糊糊扯了兩句,還不如不提,一提她更暈了。
死者為大,如汀的屍體不能一直暴露在霍嘉的操作間裡。越千城和花涴緩了一會兒,叫來在房間休息的白羽生,讓他搭把手,簡單收斂一下如汀的屍體。
把如汀帶回來時,她還生龍活虎的,不過一會兒不見,她竟成了一具屍體,白羽生捂住嘴巴驚訝道:「我的天,城哥花姐,你們殺人了?」
越千城拿眼睛橫他,「說什麼胡話呢,你看我和花涴這麼像殺人兇手?」
白羽生認真回答,「像。」
花涴:「……」
她分明是個正派人物好不好!
看在如汀臨死前說的話還算有人性的份兒上,越千城決定幫她一把,他準備試著去說服重山,讓他親手掩埋如汀的屍身。
自然,更多是看在如汀留下遺產的份兒上。
至於能不能說服重山親手掩埋如汀……這便不好說了,那個故作清高的讀書人倔得很,得知茜素是如汀害死的之後,他心裡一定十分怨恨她。
屍體這東西不是甚好玩意兒,總不能往房間裡放,也不能往吃飯的地方放,收斂好如汀的屍身後,他們仍把屍體放在霍嘉的操作間裡。
等明天早上天一亮,用馬車拉到重山那兒,讓他把如汀的屍體埋了。順便,再去風月棧拿幾件衣裳,和衙門裡的人說一聲花涴近期不回去了。
衙門再怎麼判,也不過判如汀一個斬首示眾罷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早埋晚埋都得埋,現在如汀已經死了,他們可以處置她的屍首。
關好門,白羽生識趣的去幫顧一念做飯,留下花涴和越千城在月下慢悠悠踱步,步履緩慢地靠近院子裡的那片翠竹。
月亮從天邊探出頭來,灑出柔和的光,照得人臉頰發白。不知是蟈蟈兒還是蟋蟀在地底下鳴叫,發出的聲音忽高忽低,非但不吵人,反而襯得周圍愈發安靜。
花涴喜歡無仙派的庭院,不論白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