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紀的孩子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梁兒用怯生生的眼神瞥向花涴和越千城,語氣遲疑道:「你們……為何要為我娘說話?」
明明是他們多事,撥亂了他孃的算盤,可方才也是他們幫她娘在當官的面前說話,甚至,也是他們救下了他的命……
梁兒也不知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花涴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對他道:「梁兒啊,你還小,但是有些道理你應當試著明白,這世上的人並不是非惡即善,大多時候,人們介於這兩者之間。我們幫助衙門抓你娘,是為了還原案件真相;幫你和你娘說話,是為了維持公平和正義,這二者並不矛盾。」
梁兒低下頭,慢慢消化著花涴這段話,不過哪怕他現在消化不了也無所謂,往後有五年的安靜日子讓他慢慢消化。
見梁兒不再排斥他們,越千城對著他笑笑,語調輕快道:「這下可以說了嗎,那日你看到這位貌美如花的姐姐,」他指指花涴,「為何會嚇得魂不守舍?」
花涴被他說得老臉一紅。
聽到他問出這個問題,梁兒的神色復又變得緊張,他神色焦灼地舔舔嘴巴,眼神閃躲地看向花涴,「我看過她。」頓一頓,他快速道:「在一張畫兒上。」
花涴和越千城對視一眼,都沒聽明白。
「什麼意思?你說的再詳細點兒。」越千城道。
梁兒又舔舔嘴巴,詳細解釋道:「我雖然恨我爹,恨他在外裝得老實本分,一回家就打我娘,有時候喝多了連我也打,可是我根本沒有膽子殺他。」
「那天晚上,我爹又喝多了,先打了我娘一頓,可能是覺得沒打過癮,又跑來打我。他的手勁實在是大,我被他打得生疼,一時忍受不了,便爬起來跑了。」
想到這些傷心的事情,梁兒的語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傷感氣息,「我一路跑到城外,那裡有片大林地,往常我心中壓抑時會一個人跑到那裡,趁著四下無人吼上幾嗓子,排遣一下心中的苦悶。但那天,我吼完了以後,突然有個人從林子深處走出來,他將我帶到了林子深處一所不知何時建造的竹屋中。」
這件事過去不久,是以所有的細節梁兒都記憶猶新。
他記得,那個從林地中出來的是個男子,個頭同他差不多高,明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天上沒有太陽,他卻還帶著斗笠,似乎怕人看見他的樣貌。
那個男子將他帶到竹屋之中,竹屋很小,像是倉促間搭建出來的,裡面幾乎看不見日常用品,只有竹子做的桌椅板凳,連床都沒有。
竹屋裡有個穿藏青色衣裳的男子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項背挺得筆直,男子手中握著一支細頭毛筆,正低頭在紙上描摹著什麼,看動作很是專心、也很熟練,下筆迅速,不假思索,似乎已這樣描摹過許多次了。
他沒忍住好奇,向前邁了一小步,正好看見穿藏青色衣裳的男子在做什麼——他在畫畫,畫上是個女孩子,眉眼帶笑,卻又藏著三分堅毅,正是他後來看到的花涴。
在畫上看到的人居然活生生出現在現實裡,就讓他震驚不已,所以見到花涴第一面時,他才嚇成那個樣子。
帶他到竹屋中的男子似乎沒料得他會突然邁步向前,猛地伸出手將他往後拽,他隔著斗笠呵斥他,「不要命了,敢窺探我家主子面容?」
他年紀小,哪受過這種威脅,戰戰兢兢道:「我……我只是好奇。」
坐在椅子上畫畫的男子倒和藹,微微側過身子,他提起手中畫筆,溫聲詢問梁兒,「你為何在外面吼叫?」
梁兒今年不過十二歲,鬍子在往外長,名為自尊心的東西也開始跟著萌芽,他猶豫不決道:「我……」
他不太想把自家的情況告訴陌生人。
頭戴斗笠的男子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