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酒店房間,季夏把煙和打火機扔在桌上。她找出手機,裡面有陳其睿的未讀微信,給她匯報他今天去醫院複查的結果,順便問她出差一切順利嗎。
季夏沒回。
陳其睿那一天在車上的問話重新響起在季夏耳邊:這種客戶,你真要做?你想清楚了?
季夏把鑲有黑珍珠的兩隻鞋脫下來丟在地板上,光腳走去浴室,放了小半缸熱水,挨著浴缸邊緣坐下。訂貨會還有第二天,但季夏一邊泡腳,一邊發微信給方嘉,叫方嘉給她訂今晚就回上海的高鐵。
方嘉沒問老闆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或者為什麼終於想通了。時間不早,需求臨時,高鐵商務座早都都賣光了,方嘉費了好大的勁才買到一張一等座。
季夏踏出浴缸,草草擦乾兩隻腳,把行李收一收,坐下來重新穿鞋。
去前臺退房時,季夏發現鞋跟處有一顆珍珠掉了。她緩了緩退房的決定,原路折返回房間,一路走一路找,但掉了的珍珠就是掉了。
房間的桌上還扔著那包煙、那隻打火機,還有bz品牌的訂貨會新品手冊。季夏把沒拆的煙和打火機收進隨身包裡,拿起那本手冊,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翻閱。閱罷,她把手冊丟進垃圾桶裡。
季夏站在垃圾桶前,看了好一會兒這攤垃圾。然後她找出王杉風的微信,問對方晚上和客戶的飯局結束了嗎?
幾分鐘後,王杉風回復,反問季夏有事嗎?
季夏說,開了兩個會,過了寧波當地的飯點,不知道現在還有哪家餐廳開門營業?勞煩王杉風給個建議。
去大排檔的路上,方嘉問季夏順利到高鐵站了嗎,季夏說今晚不回了。方嘉沒問老闆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或者為什麼又想不通了,只能再幫老闆處理。
到了大排檔門口,季夏踩著地上的汙水和用過的餐巾紙走到王杉風坐著的桌前。王杉風已經點好了菜,桌上擺著幾瓶啤酒。
季夏坐下,從包裡掏出煙和打火機。
王杉風伸手拿起煙盒,熟練地拆開,彈出一根煙給季夏。季夏接過,就著王杉風遞來的火點著煙,連續吸了兩口。
因為愛人患癌戒掉的煙,季夏今夜為了事業重新破戒。
王杉風吃菜、喝酒、抽菸三不誤,看上去晚上的飯局並未讓她吃飽。一根煙抽完,王杉風看一眼季夏的婚戒,「你老公是什麼樣的人?」
季夏簡單說:「機器一樣的人。」情感需求極低,對他提一個要求,他就按照要求輸出一個結果,永遠按照自己的邏輯程式執行,不理解的絕不理解,不支援的絕不支援。季夏不信王杉風既然能收她的禮物、坐在這裡和她吃菜喝酒抽菸,就一點都不調查她的相關背景資料。但王杉風要問,季夏就答。
王杉風被這個回答惹笑了。
季夏有來有往,「張嵩復——張總是什麼樣的人?」
王杉風說:「正常男人。」
王杉風定義中的正常男人,大概和季夏定義中的正常男人有所差異,不過這不妨礙季夏理解她的意思。季夏問:「今天的訂貨會,是你們公司的正常工作環境和氛圍嗎?」
王杉風答非所問:「現在的環境比二十年前好得多了。我年輕剛工作的那幾年,比現在的小姑娘苦多了,什麼事情沒遇到過,什麼場面沒見過?季總,你沒在倉庫幹過吧,也沒在四五線小城市站過店吧,也沒應付過手裡捏著幾個大省的百貨網路的經銷商男老闆吧。」
季夏不講話,沉默著抽了兩口煙。
王杉風不需要季夏的回答,季夏腳上的這雙鞋已經給出了答案。她問:「你和桑總是怎麼談生意的?找了你老公一起?」
季夏把菸頭直接按在金屬桌角上,「嗯。」王杉風學歷不高,視野不寬,但腦子是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