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並不能讓人就此心生感激,甚至還有好些御史在背後對他頗有微詞,可他對此卻並不在乎。他這個左都御史原本就不是讓人感激的,坐在這個位子上也只是想將都察院的風氣整肅一清,不負楊士奇的舉薦,更不負皇帝的信賴和期望。
翻到其中一條的時候,他一下子皺起了眉頭。仔仔細細看著那簡短的幾行字,他甚至若有所思地輕韶用手指敲著扶手,最後把那幾行字全部摘錄了下來,又喚來了一個皂隸,將紙條遞給了他,最後低聲吩咐了幾句便把人打發了走。因為這幾行字的關係,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直到一個時辰後,那皂隸匆忙趕了回來,又遞上了一份東西,他這才吁了一口氣。
然而,不看還好,從頭到尾看完之後,饒是顧佐之前就已經有所預計,仍是面色凝重。只坐在那裡沉吟了一會兒,他就問了底下伺候的書吏時辰,然後一下子站起身來。“出去備車●去一一一一一一”
一個去字出口,後兩個字卻被釹斷在了喉嚨口。猶豫了許久,他終究還是擺擺手道:“沒事了,你且做你的事。”
一直捱到了申末,顧佐方才按捺下了把那個上書的御史叫來詢問的心思,徑直出了門。他為官多年,卻是幾乎都靠俸祿過日子,每年還要賙濟族中貧苦的後進,所以哪怕是官居高品,出行仍只是一相普普通通的騾車,黑油漆粗布圍子,看上去竟是比尋常士子還寒酸些。一路來散衙就回家的他足足讓車伕駕車在京師大街上兜了個小園子,最後才下了決心。“去武功衚衕杜府。”
自從上一回杜夫人裘氏遇襲,如今的武功衚衕倒是比往日熱鬧了些,顧佐的車一拐進衚衕,車伕就發現衚衕中有幾個差役的晃悠。在杜府門前下車,看到這情形的顧佐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他是聽說過的,杜家翁婿倆謝絕了順天府宛平縣和南城兵馬司派人巡查,但出了那樣的事,三大衙門輪流派人留心卻也不奇怪。所以,車伕上前對門上報了名之後,那門房上前打過躬之後殷勤地請了他到門房屋子裡坐著,隨即一溜煙進去報信,他也並無不悅。
畢竟,杜府素來門可羅雀,他和杜接見面除了朝會便是在楊府,人家不認識他也不奇怪。
然而,他只是等了一小會兒,那打起門簾進來的人卻讓他吃了一驚,因為那不是別人,竟是張越!張越見著顧佐就是一揖,隨即主動解釋道:“正好今日散衙早,知道岳父未必回來,我就先過來瞧瞧,不想竟是遇見了顧都憲。您這是來尋岳父的?他回家素來都沒個準,若是可以,請到堂上坐,和我說也是一樣的。若是不行,您不妨留個字條,他回來自會去您那兒一趟。”
平日朝中廝見素來是以官階,但如今張越做足了晚輩的架勢「顧佐倒是有些為難。原本他是想著杜楨既是有張越這個女婿,於張家事必定了解,所以想來求證一下,可那畢竟是間接的。所以,他看著張越,猶豫片刻就點了點頭。“也好,這事情詞…你也是一樣的。”
張越這才明白顧佐此來竟是為了和自己有關的事,心頭一動,便虛手一請,在前頭帶路。到了正堂銘心堂,他請顧佐坐了,又令人參上茶來,及至人都退下,他方才問道:“顧都龕剛剛說有事情要問,現在並無閒雜人等,您但問不妨。”
顧佐只是略一思忖,就直截了當地問道:“既然元節如此說,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英國公兄弟之中,可有收容自淨家奴的?”
此話一出,張越頓時一愣。所謂的白淨家奴,說的便是不經官府而自己淨身想要投入皇宮為宦者的。儘管宦官乃是殘缺之人,但好歹進宮總有一口飯吃,若是幸運,如王瑾範弘金英這般,幾乎就連一般官員見了也是要畢恭畢敬的,不啻是一條出人頭地的途徑。
只是,大批自己揮刀自宮的人當中,卻是隻有寥寥幾個能進宮,其餘人卻都被拒之於門外。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