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梅忙打斷了司機的話,說:“師傅,放點音樂好嗎?我們這位朋友剛到,一路坐車累了,請你放點輕鬆的音樂!”
我突然發現,弟弟竟似受制於馮梅。只是不知道,他是心甘情願呢還是無可奈何,而她這又是善意的幫助呢還是惡意的要挾。
車子筆直地向市外駛去,竟漸漸落入了一座廢城。沿途但見些不可思議的破樓爛房,且人跡稀少,大片的荒蕪之地雜草叢生、垃圾成丘。
這,——這就是北海?
我並不是個多疑的人,我其實向來都比較遲鈍,只是又善於幻想。就在此刻,一個詞從我的幻想中不經意地蹦了出來:——“綁架”。一個很奇怪的詞。且又是來得那麼輕那麼緩,竟沒有一點黑色的暴力的東西。甚至竟有些幽默的味道。原因也許是,我儘管懷疑弟弟,卻不害怕馮梅。
計程車突然向右一拐,穿過一小段熱鬧的攤市、兩個路邊的菜園,在一排樓房下緩緩停了下來。
我才看清前面一大幅顯眼的小區廣告牌,弟弟已付了車錢和馮梅一前一後夾了我右轉,將我帶到了路邊第二排樓房的第一道門。
樓底是個簡陋的小賣部,裡裡外外只見擺滿了公用電話。此刻,除打哈欠的老闆娘外,一個顧客也沒有。
粗糙的樓道,生鏽斑駁的欄杆,牆壁也毫無粉飾。多虧了那份明淨乾爽,到底是叫疲憊不堪的我找著點“家”的感覺了。
每層樓由兩道沒有裝鎖沒有上漆的木門嚴守著,聽不到一點動靜,在居住的情形之中給你種沒有人息的奇異感覺。
我被帶上了四樓,任二人挾入了虛掩的正門,未及將那空落落的廳室多看一眼,就被馮梅推入了右邊的臥室。
迎面但見一張圓桌子,幾個矮凳子,一排地鋪。粗糙的水泥地面和粗糙的水泥四壁,沒有一點裝飾,亦無半分陳設,真正是難得的乾淨利落。
我脫口就問:“你們……就住這?”
馮梅毫不做作地說:“是啊。你以為我們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所言地說:“我……那……可……這……你們幾個人住?五個?那……你們自己租房子?那……這……海波呢?”
不想弟弟卻已乘機溜了出去。
我看著那些地鋪和矮凳子,想躺不成想坐也不是,一時間竟好不尷尬。
馮梅就對我說,這可是引自日本的北海式的塌塌米。不無戲謔地說這可還有段來歷呢:說是有一年北海突然颳起了罕見的颱風,不巧一對夫婦正好在洗鴛鴦浴,嬰兒就被風從床上吹下來摔死了;鑑於此,北海市長就頒佈了一道特別指令,規定了北海從此只能睡地鋪。她又笑對我說,別小看了這看似簡單的地鋪,它可還有著鮮為人知的三大好處呢!第一是涼爽,很適合北海的氣候;其二是可以防治駝背等多種症狀,能挺拔身姿;還有這第三嘛,嘿嘿,就是任你怎麼折騰也不會落床。又說北海可還有句很流行的名言呢:有錢的人睡地鋪,撿垃圾的住別墅。
我剛想躺下,卻見弟弟進來叫我去沖涼。
毛巾、香皂、洗髮水、牙膏、牙刷、拖鞋,全為我嶄新地準備好了。
弟弟真的改變了。可我為何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呢?
空無一物的廳室左邊開一道門,進去是一間狹小的廚房,兩個煤爐有些擁擠地煮著飯菜。不見一個人影,但矮案上卻有魚有肉的煞是熱鬧。緊接著又一道門,是更狹小的衛生間。衛生間粉漆了牆,貼著瓷磚,竟成了這樓裡的一個亮點。
弟弟給我指了半人高的水龍頭,說這裡不比家裡,不冷的,只是剛開始試著點就行了。
我插上門,先把狹小的衛生間看過一遍,而後又悄悄地滑開了小窗戶向外窺視。
窗外迎面一大片死亡的荒地,垃圾成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