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龔主權家放鞭炮把殷滿願和陪他的史大板迎進屋裡請茶,十分客氣。殷滿願一看不是上次給他篩過茶的龔琚子篩茶,而是龔主權的妻子殷勤代勞,便疑惑地發問,令愛在家嗎?龔主權說,在閨房,等會兒專門安排殷知縣單獨與她見面。
殷滿願拱手道,女婿殷滿願不才,到岳丈家裡來,一切聽從安排。陪坐在旁邊的史大板一言不發,只一個勁地點頭。
這會兒,龔主權陪著準女婿殷滿願和史大板興味盎然地聊著閒話,忽然瞅空吩咐妻子,齊馨,按事先商議好的辦。這話讓外人聽來無頭無腦,只有齊馨心裡有譜,她一步一步地來。
只見她穿過中堂,轉彎到廚房裡去,起炊,乒哩乓哩忙活片刻,弄得香噴噴的,一碗肉絲麵熟了,盛在有藍邊花紋的海碗裡,然後從案板靠牆處拿取一個小包,開啟口子,將裡面的粉末倒在肉絲麵一起。她拿筷子一攪,和勻了。
她便用一塊溼漉的洗碗布托住海碗,因為還比較燙,要隔熱。齊馨還拿一雙筷子,端著滿海碗肉絲麵出了廚房門,徑直上了扶梯,來到已上鎖的繡房前,聽到龔琚子還在夢囈樣地呼叫,洪郎,你在哪裡?齊馨心裡暗道,女兒傻死了,洪青山是個老百姓,你嫁給他有什麼好?殷滿願是個知縣,你若是嫁給他不就得了好日?
但齊馨明白,勸導不起作用,女兒像喝了洪青山的迷魂湯一樣,心裡只有他,沒有別人。
齊馨掏出鑰匙開啟鎖,推開閨房門,已經穿戴整齊的女兒見端來了早點,衝著她說,媽,我不吃,沒有胃口,吃不下去。你們硬是逼著我答應殷知縣那門親事,辦不到,你不是開門了嗎?我馬上走,找洪郎去。
齊馨把一海碗肉絲麵放在桌上著急地說,琚子,你坐下聽媽媽好好跟你說。你現在要出門也出不了,你爹在中堂屋不攔住你才怪?當然我和你爹都不會攔你,也不必要攔你。你知道嗎?今天上午,殷知縣來了,我們把你的意思跟他說明白了,說你之前已經訂了親,不好辦,請殷知縣原諒。你爹把上次殷知縣託付媒婆送來的一袋白銀退還了,還安慰他說,殷知縣,你做官做到知縣份上,也算大丈夫,大丈夫何患無妻?我女兒沒福分載住知縣大人,我還真感到難堪、感到慚愧。
龔琚子聽信了母親一席話,激動地說,我要下樓去向爹爹道謝。齊馨說,緩一緩,殷知縣可能剛剛出門,你爹說不定正在送他。你沒有吃早飯,快把媽媽給你下的一碗肉絲麵吃下去,吃下去,說不定殷知縣已經走了,你再下樓去向爹爹道謝不遲。龔琚子臉上的愁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紅雲般的笑靨欣然綻放。她拿起一大海碗肉絲麵,用筷子幾扒幾扒,津津有味地吃著。邊吃邊問,媽,前一杯茶的時間,我們家門前好像放了鞭炮,我在閨房裡都聽到了,是怎麼回事?
齊馨被問急了,還不知該怎麼回答妥當。她轉著眼珠子,支吾著,總算找出了一個理由,琚子,你不清楚,殷滿願畢竟是知縣,龔家畈村的族長聽說殷知縣要來,專門買一掛鞭炮來到我們家門口放,以示歡迎殷知縣光臨!這是禮節性的事兒,暫時還輪不到你去管。
龔琚子“哦”了一聲,一海碗肉絲麵也就吃得見了碗底,可是她的兩個眼皮打起架來,便說,媽,怪哉,我怎麼來了瞌睡?齊馨接過她手裡的空海碗微笑著回答,你是不是昨晚沒有睡,一整夜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念你的那個洪郎?龔琚子已經沒有精神說話了,身子歪歪倒倒。齊馨扶著她躺在床上,說你想睡就睡吧!此刻,龔琚子回答她的不是語言而是輕微的鼾聲。
齊馨喜滋滋地回到中堂,向龔主權耳語一陣。龔主權微笑著起身,對殷滿願說,殷知縣,你稍坐。隨即,他招呼史大板跟他到那邊廂房去有事交代。殷知縣枯坐一會兒,不太自在,正要起身,史大板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對澤新的花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