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他撲到宋瀾腳下,口齒不清地道:“昨日夜裡,忽有一夥賊人兵發西京,將暫居於城中的長公主殿下挾走了,西京的守衛來報,說、說……”
只聽了前半句,宋瀾便倏然一怔:“說什麼?”
侍從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說挾走公主的好似是駐北軍隊,半月之前,有十數駐北軍藉口偵查敵情入城,昨日更是以幽州軍情為名大搖大擺地出了城門……除夕全城守歲,眾人不防,才讓他們如此順利!”
宋瀾怒道:“他竟敢謊報軍情——”
“陛下,”劉禧在一側輕聲喚他,期期艾艾地道,“今日晨起,在此人來見之前,便有軍報遞來,說幽州北境前日有敵襲,險些打到宛城邊境。虧得燕少將軍帶兵,一夜退敵,捷報剛剛傳回京來。”
燕琅根本沒有回幽州,他帶著那扮成雜役的十數兵士蟄伏在洛陽城中,就是為了等北境軍情——只要有軍情,他便可大搖大擺地叩開洛陽城門,將人帶走。
北方用兵如今多是散兵遊勇,一次一次的試探罷了,他救了人後,自洛陽千里奔襲平韶關,在軍中露個面,再將捷報傳回來,他便不僅不能治罪,還要恩賞!
怪不得宋瑤風這個誘餌引不出落薇現身,當初她以此作為交換的時候,便計劃好了一切,等北境一有動靜,便能即刻動手。
宋瀾頃刻之間將這二人的謀劃想得清清楚楚,不免覺得顱內一陣劇痛,他仰頭向後倒去,劉禧連忙上前去將人接住,急聲喚著太醫。
宋瀾仰頭看著身後滿殿的燭火和牌位,突然想起,陸沆此人,似乎是與宋泠有舊的。
倘若從谷遊山失蹤開始,朝中的一切都是落薇的謀劃,逼他殺蟬、借碎玉之事引火臺諫、四散《假龍吟》之後,燕琅終於等到了機會,救出宋瑤風——他手中已無人質,想必她便該動手了。
他扶著額頭直起身來,不知為何,內心居然隱隱生了些興奮之情——他從前便知落薇手段出色,不想她比他設想中更加縝密,這一重又一重的佈置之後,她準備了什麼樣的後手對付他?
她又知不知道,除了宮中的焚香,他也有許多後手,等著與她、還有她身後已為鬼魂的宋泠決一死戰?
劉禧忽然聽見小皇帝十分愉悅地笑了兩聲,他的笑聲迴盪在清晨空蕩蕩的燃燭樓中,只有燭火飄忽,給予回覆。
他忽然覺得渾身發冷——他跟隨了宋瀾這麼多年,對四年前的大案多少也知曉幾分,他的主子,染著骨肉至親的鮮血,居然還能在這滿堂先祖靈位之下笑出聲來。
魂靈若有知,該作何想?
神佛若有感,會否降罰?
劉禧扶著宋瀾起身,為他理好了天子冕旒,他身著這華美異常的鎏金懷龍紅袍走出殿去。
遠方大朝會的典儀已然備好,禮樂奏起宣平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