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上來同它進去。
她謹慎地鑽進山洞,洞口狹窄內裡卻甚是寬敞,噬魂貂的速度確實是極快,關小昭只感覺空氣化作狂風如刀割而來。在噬魂貂的身影之後,驚起的蝙蝠被法術陷阱割開血肉——只要慢上一剎那,就會落在他們身上。
洞穴的身處是滴水的圓形溶洞,約有十五丈見方,中間是一汪赤色的泉水,易寒之就在裡面泡著。他雙目緊閉,像是已然失去意識。
噬魂貂撲在易寒之的身邊,懊惱於自己的無所作為,圍著他一遍遍打轉,又向關小昭報以祈求的目光。
她順著這小東西的目光看被泡在泉水裡的易寒之,不知道那汪泉水本來就是紅色的,亦或是易寒之的血。他漆發如墨,一半落在泉水中,一半貼在溼透的玄衣上。他的唇極蒼白,膚色也極蒼白,近乎崑崙凍玉的透明。
即使落魄至此,易寒之也依然有著驚心動魄的美。
但是此時,泉水中的人似乎動了。
噬魂貂哀叫著扒拉他的衣角,易寒之艱難地撐起上身,拿過影雪劍。他的傷勢越重,目光也就越陰狠——儘管指節發白,依然緊緊握住劍鞘。
“沒想到,連你這種貨色也敢上門來找我。”易寒之冷笑道:“要報仇,我奉陪;要敘舊,就滾吧。”
他能察覺到關小昭只不過是築基修為,但此刻對連拿起劍都困難的他來說,敵人是什麼修為都不重要了。
易寒之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頭,沒有一塊教他服軟。越是強弩之末,就越要囂張。
關小昭從陰暗之處走出,沉默不語。她不在乎易寒之的挑釁,而是這個人本身。
她不知道邯鄲城覆滅的具體情形,也不知易家子弟如何面對必死的厄運。也許就是像易寒之這樣——哪怕臨死之時,都有著不可顛覆的驕傲。
冰涼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滑下,直到嘴角滲入苦鹹的滋味,她才發現自己流下淚來。
易寒之不是什麼善人,他兇惡、冷漠、不講理。可在他身上,有著清晰深刻的易家風骨。他是邯鄲易家的遺孤,不論是血肉上,還是精神上。
“我四歲的時候,你做了一個大風箏給我。那是一隻黑色的鷹,你帶我在杏花園放了兩個時辰的風箏,後來我說我也想飛,你就把我放在風箏上,用靈力讓風箏升空。”
她一步步,走近易寒之。
“結果被孃親看到了,罰你在最大的那棵杏樹下倒立。你倒立著卻還在用靈力射杏子,我撿了整整一兜,說要和你一起吃。”
易寒之皺眉看著這個面容陌生的年輕女修,半跪在泉水旁,染紅的泉水浸溼她的衣襬。
“可是孃親讓丫鬟催我去睡覺,我沒能和你一起吃,而是把杏子都帶走了。第二天你問我杏子味道如何,我說‘甜死啦,可惜你沒吃到。’你還捏我的手心,說我是沒良心的小東西。”
她顫抖地伸出手指,輕輕拂過他眼角的傷口。
聲音愈發的哽咽與艱難:“可是我現在要告訴你,那杏子一點兒也不好吃,全部都是苦的……從那時苦到現在。”
她反手指著自己的胸腔:“一直……苦到心裡。”
關小昭將整個臉都埋進易寒之的臂彎,就好像她仍然是當初四歲的關信瑜。
但是時光回不去,誰都回不去了。
邯鄲城覆滅,從此易家就只剩下覬覦與詛咒——易寒之比任何人都清楚。
噬魂貂是能夠分辨靈魂的——所以它才會帶來關小昭啊。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覆蓋上當初那個小女孩的後腦勺,豪情萬丈地說“別哭,有我在呢!”
但是現在的易寒之還剩下什麼?除了滿心的仇恨,就剩滿身的傷痕。阿瑜和他不一樣——這個他當初也疼惜過的孩子,應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