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氏氣頭上指揮婆子動了手,不禁大急,折身急步又走了回去。但等她面色蒼白,微微喘著氣站在房門前時,所見的一幕卻讓她心臟瞬間凝固了。
只見明獨秀仰躺在地上,頭上好大一個血洞,鮮血汩汩而出,旁邊是一隻粉碎的瓦甕。白氏正站在她面前,手裡卻捏著一隻瓦翁上面的握把,臉上的神情奇異而絕決。
不止是明霜月,在場的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口不能言。片刻的寂靜後,才響起明獨秀嘶啞而難以置信的聲音:“為什麼……”
白氏丟開手裡的殘碎瓦片,蹲下去理了理明獨秀臉上的碎髮,說道:“獨秀,你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這生算是毀啦,就算繼續活著,也不過無窮無盡地受折磨吃苦頭而已。倒不如一了百了,倒還省心些。”
她語氣十分柔和,像是一個溫柔的母親正同女兒閒話家常。但在這種處境下,這份溫柔卻是教人毛骨悚然。莫氏瞧著她的種種怪異行徑,眼睛越瞪越大,再聯想到她剛進趙家時的反常行為,忍不住脫口說道:“你——白思蘭,你簡直是瘋了!”
“瘋?”聽到這個字眼,白思蘭猛然回頭,死死瞪住莫氏,眼神陰惻得完全不像個正常人。雖然有許多婆子丫鬟圍著自己,莫氏仍是被嚇得倒退了一步。
這時,白氏狠狠喘了口氣,又說道:“為什麼你們會認為我瘋了?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麼?若是明家未曾敗落,獨秀還能有個容身之所。可如今明家已經沒了,白家絕對不肯接納獨秀。她是我的女兒,我的血中之血,肉中之肉,我之前沒能保護好她,害她被玷汙侮辱。如今我清清白白地將她送走,何錯之有?!”
說話的時候,白氏只覺那捧心火越燒越烈,情緒漸漸亢奮起來,而剛才短暫的清明再度被吞噬殆盡。她復又低下頭去,仔細為明獨秀整理著皺亂的衣襟,但卻怎麼也整不平,這讓她漸漸心浮氣躁起來,手上忍不住一個用力,唰啦一聲便將衣服撕毀了。愣愣看了手上的破布條片刻,白氏眼中忽然露出厭惡之色,喃喃道:“毀了……破的……全都毀了,不能再留……不能給家裡抹黑……”
說罷,她忽然用力扯開了明獨秀的衣襟,將女兒僅有的唯一一件蔽體衣服給扒了下來。明獨秀原本因為失血和劇痛神智模糊,這下卻忍不住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叫:“不要……”
白氏毫不理睬,手忙腳亂地把衣服丟到一邊,又死死按住女兒,任由她遍佈傷痕的身體赤裸裸地暴露在許多人的視線裡,自己卻柔聲勸道:“破的東西絕對不能要——正如你經歷了這些事,唯有一死才能洗清你的汙名。獨秀,母親是為你好。你放心,以前母親給佛祖捐了許多功德錢,來世你必能投生到個好人家,說不定還是個公主的品格,比今世更加風光。”
她一臉認真地說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讓旁觀者都忍不住心頭髮寒。而被她用力按住的明獨秀卻是驚恐萬狀,回想起白氏進門後那些莫名的舉動,她終於明白:莫氏沒有說錯,母親這是瘋了!瘋狂到竟然想當眾殺死自己,甚至還要讓自己死得這般不堪!
用盡全身力氣,明獨秀不甘地抬起了手,求助地伸向周圍的人。但還不等她說出呼救的話語,便覺頸上一疼,隨著一陣寒風灌進喉內,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倒濺了不少在她臉上,將她的眼簾染得一片通紅。
在這漫天血色裡,她再看不清其他事物,唯有白氏欣慰的面孔,佔據了她的所有視野。
“乖女兒,不怕,母親會來陪你……”
這是明獨秀在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隨即,她微微抬起的手便無力地垂落回地,眼睛睜得極大,寫滿驚恐,卻再也映不出之後倒伏在她身上的白氏,更聽不到周圍發出的驚叫。
白氏半跪在明獨秀身邊,強忍著口中傳來的劇痛,顫抖著將女兒的手交疊擺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