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那位精奇一哂,「沒想到,還是個滿講義氣的姑娘呢。這滿後宮裡頭只有躲事兒的,還沒見過自己招事兒的。你們一間房裡統共三個人,兩個人紮了堆兒,那另一位……」忽然想起什麼來,葫蘆一笑,「另一位不是吳尚儀的幹閨女嗎,怪道吳尚儀急得什麼似的………回頭瞧貴妃娘娘示下吧,沒準兒也有請含珍姑娘過去問話的時候呢。」
領頭的精奇說完了,揚手一示意,兩位嬤嬤把銀硃叉了出去,剩下兩位一頭鑽進了屋子裡。
頤行且顧不上其他,反正她們的荷包比臉還乾淨,不怕丟失什麼,便在後面緊跟著,好讓銀硃安心。
銀硃平時蠻厲害的人,這會兒也慌了手腳,哆哆嗦嗦說:「我怎麼了……我沒犯事兒呀。姑爸,我行的端坐的正,從不幹喪良心的事兒,您是知道我的……」
頤行說是,「我知道。想是裡頭有什麼誤會,等面見了貴妃娘娘,把話說明白就好了。」
嘴上這麼說,心裡頭到底還是沒底。宮裡到了時辰就下鑰,為了把人帶到永和宮,得一道道宮門請鑰匙,要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兒,大可以留到明天處置,做什麼今晚就急著押人?況且來的又都是精奇嬤嬤,這類人可是能直接下慎刑司的,尋常宮人見了她們都得抖三抖,頤行嘴裡不說,暗中也掂量,這回的事兒怕是叫人招架不住。
從瓊苑右門穿過御花園到德陽門,這一路雖不算遠,卻也走出了一身冷汗。天黑之後夾道里不燃燈,只靠領路精奇手裡一盞氣死風,燈籠圈口窄窄的一道光從底下照上去,正照見精奇嬤嬤滿臉的橫肉絲兒,那模樣像閻王殿裡老媽子似的,透出一股}人的邪性。
終於進了永和宮正門,裡頭燈火通明,裕貴妃在寶座上坐著,兩旁竟還有恭妃和怡妃並婉貞兩位貴人,三宮鼎立,組成了三堂會審的架勢。
領頭的精奇垂手向上回話:「稟貴主兒,焦銀硃帶到了。」言罷叉人的兩個把銀硃往地心一推,卻行退到了一旁。
頤行膝行上前扶她,銀硃抖得風裡蠟燭一般,扣著金磚的磚縫向上磕頭,「貴妃娘娘,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上頭有人哼了一聲,那聲氣兒卻不是裕貴妃的,分明是那個專事尋釁的恭妃,「還沒說是什麼事兒呢,就忙喊冤,這奴才心裡有沒有鬼,真是天菩薩知道。」
所以說恭妃這人不通得很,自覺不曾行差踏錯卻被拿來問話,世上有哪個人不是一頭霧水,不要喊冤?
貴妃眉目平和,垂著眼睫往下看,殿上兩朵花兒依偎在一起,大有相依為命的味道。
她嘆了口氣,從頤行身上調開了視線,只對銀硃道:「本宮問你,今兒你幹過什麼事兒,見過什麼人,又說過什麼話,自己好好回想回想,老實交代了吧。」
這種寬泛的問題,就像問你一碗飯裡有多少粒米一樣,讓人無從答起。
銀硃定了定神,強迫自己細琢磨,可是想了半天,腦子裡還是亂糟糟的,便道:「奴才一早就跟著琴姑姑上中正殿這片換竹簾子,半道上遇見了娘娘們,在夾道里站了一會兒。後來進春華門,一直忙到申正時牌,才和大夥兒一塊兒回尚儀局。回局子裡後做針線,做到晚飯時候……奴才實在沒幹什麼出格的事兒啊,請娘娘明察。」
結果這段話,卻招得怡妃嗤之以鼻。
怡妃坐在一旁的玫瑰椅裡,梔子黃的纏枝月季襯衣上,罩著一領赤色盤花四合如意雲肩。那鮮亮的裝束襯託著一張心不在焉的臉,似乎不屑於和奴才對質,扭頭對身邊宮人道:「叫她死個明白。」
身後的宮女應了聲「」,上前半步道:「奴才今兒奉主之命,上寶華殿內室供奉神佛,剛點上香,就聽見外頭有一男一女說話。女的說『別來無恙』,男的抱怨『你不想我』,聽著是熟人相見。奴才本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