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色地道:“六娘回去坐罷。”
秦素乖巧地應了一聲,後退幾步便欲回座,不想她的腿腳卻不聽使喚,才行了兩步便是雙膝一軟,直直地跌了下去。
房間裡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吳老夫人連聲喚人:“快些扶六娘起來。”又問秦素:“告訴祖母,哪裡不妥?”
秦素搖頭不語,一雙腿曲在地上,半天無法伸直,錦繡與阿慄兩個合力,一時間竟也扶不起她來。
秦世芳便道:“我瞧六娘像是腿腳有些不便,莫不是路上受了傷?”說著她便離了座位,蹲在秦素身邊,一伸手便拍在了她的膝蓋處。
秦素立時悶哼了一聲,秦世芳馬上便問:“可是這裡傷到了?薛二郎知道麼?”眼中的好奇與探究十分露骨。
秦素忍痛搖頭:“不是的……姑母……”語聲斷續,像是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林氏面上掠過一層陰霾,復又隱去,起身走到秦素身邊看了看,皺眉道:“還是請醫罷。”語氣裡抑著輕微的不耐。
一時暈倒,一時又站不起來,林氏深為秦素的事多而厭煩。
吳老夫人便吩咐蔣嫗:“快去請醫。”頓了頓,又和聲叮囑秦素:“六娘切莫亂動。”
她難得有這般和藹的時候,不只秦素,便是這屋中其他人亦有些不習慣,唯有秦世芳習以為常。
蔣嫗領命而去,這廂錦繡與阿慄雙雙用力,終於將秦素從地上拉了起來,扶去了西面的次間。
次間裡有一張長榻,乃是吳老夫人平素小憩用的,秦素便被安置在了那裡,林氏、秦彥婉、秦彥貞等人亦皆跟了過來,吳老夫人親自坐在床邊,對著秦素就是一陣噓寒問暖。
兩世以來,這是秦素頭一次被如此重視地對待,她覺得十分諷刺。
吳老夫人對她的青睞,大抵是因為她身邊有了個光華耀眼的“薛家郎君”。
即便是潁川秦氏最盛之時,也還是攀不上薛家這樣的大門閥的,更不用說如今僑居青州的秦氏了。兩戶之間門第的懸殊比較,便如高山與草芥一般。
在薛家面前,秦家連提鞋也不配。
旁的不說,只看薛允衡在桃木澗時,明知前路艱險,卻仍是讓秦素走在前頭,便可知他不僅絲毫未將秦家放在眼裡,更未將秦家人的命放在眼裡。這固然與他的本性有關,可也從一個側面表明,在這些冠族眼中,似秦氏這樣的家族,根本便不值得他們付出任何一點精力。
所以吳老夫人才會如此激動。
這激動絕非為了秦家,而是為了她嫡親的女兒。
秦世芳的夫君左思曠官至郡中尉,正圖高升之法,而秦世芳所尋的那三卷珍本,以及她對秦素暗中動的那些心思,還有吳老夫人不遺餘力的相助,這所有一切的理由都只有一個:
左思曠。
左思曠乃是吳老夫人千挑萬選挑中的女婿,不僅生得相貌堂堂,為人也很穩重,亦極有進取之心。
左家乃是沒落士族,比秦家還差一些,當初吳老夫人選中左思曠,亦是覺得以秦家之勢,可以壓住左家一頭,秦世芳往後的日子也會好過。
不過,彼時的秦家正值多事之秋,故即便是這樣的一門親事,得來亦頗為不易。據隱堂查知,左思曠當年曾與一戶姓竇的小士族有過婚約,後來竇家不知何故舉家離鄉、訊息全無,婚事亦隨之作廢,最終仍是吳老夫人得了這個乘龍快婿。
左思曠也的確出色,他肩負著振興家族的使命,本人又頗有成算,與秦世芳成親三年後,先是憑自己的本事過了縣議,後又在秦家的暗中襄助下過了郡議,最後得郡中正提名,任了中尉一職。
只是,以左思曠的野心,小小的郡中尉自是無法令他滿足,他想要的是更高的位置,更想讓左家再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