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吩咐了挑出薰香來備著,怎麼這麼快就用上了?現在申時未過,助的哪門子眠?
放緩腳步繞過屏風,抬眼往羅帳半掩的床上看去,只一瞥,盡歡帝唇邊便漾起了一絲淺笑:還真的睡了啊,在床上都躺了快四天了,居然還能安眠過去。
自己沒有看見的這些年,這個皇兒不會天天都睡這麼久吧?
微微搖頭甩脫玩笑般的念頭,盡歡帝腳下卻仍不歇著,只走到床邊一直放著的小凳上,馬不停蹄地便坐了下去。
背倚上一邊的床欄,盡歡帝饒有興致地描摹起逝水的睡顏來:
見他平躺,散開發髻墊在青玉小枕上,錦被蓋過脖頸,兩手乖順地收復在溫暖的被窩裡,是很安穩妥帖的睡姿。
只是雙眸輕閉,眉心微顰,緋色的薄唇抿起,又似是在夢中糾葛著什麼。
明明是託了‘安然’的福,應當清閒自然地陷入深沉的美夢中,這個皇兒卻只是擺出了讓人放心的姿勢,纖秀的眉心仍是攏著化不開的悲慼和孤寂,擔憂著自己不知道的‘瑣事’。
盡歡帝將袖中的瓷瓶放到一邊,而後探起半邊身子,向著逝水眉心伸出手,微微曲起了纖長的食指和中指,欲要撫平如畫的眉眼間不合時宜的憂切。
瑩潤的指尖緩緩地向著目的地進發,盡歡帝幽深的眼眸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困惑:何故自己會生出這樣無端的念頭?這個由於妃嬪的陰謀而誕生的皇子有無殤情,與自己根本毫無瓜葛,就算是要待他有如真正愛子,以迫他真心實意地說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自己現在所做,也太過多了些吧?
但,又,也許,並不算多……
看到自己的孩子面色不善,確實應當關心才是啊——假戲,要做到讓自己相信了,方才能說服別人認同吧?
如此,盡歡帝心中兜兜轉轉徘徊了甚多念頭,伸出的手指前行復又停止,停止復又前行,不過米餘的距離,直待到手臂有了僵硬痠痛的趨勢,柔和的指腹方才觸碰到了床上人兒輕攏的眉心。
觸手柔膩,輕軟的眉毛安靜地躺在手指下,乖巧地聽由其慢慢撫平,而後舒展。
房內唯一的薰香繼續繚繞,香爐邊升起的煙霧如夢似幻,逐漸地將整個房間襯地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盡歡帝糾結的念頭隨著逝水舒展的眉心一同消散,唇邊亦浮起了淺淺的笑意。
然未及那笑意定型,一聲無意識般的呢喃便從逝水口中逸散了出來:“墨雨不要鬧,現下什麼時辰了?”
一語未畢,盡歡帝的手便閃電般縮了回來,唇邊的笑意倏然隱沒,半彎的雙眸盛入了慍怒,房內的溫度陡然降到了冰點。
於是逝水睜開眼眸看到的,便是盡歡帝面無表情的臉,以及僵硬著坐在床邊的身姿。
緊咬住有些顫抖的唇,逝水順勢便要下床行禮,而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他人生出形而上的關切之心,卻被矇在鼓裡的對方誤認為貼身宮人的盡歡帝生著悶氣,任由從‘安然’中醒來,仍然有些暈乎乎的逝水肢體極不協調地摸下床,單膝跪地見禮。
逝水低垂下頭,未及思量自己方才半夢半醒間脫口而出的話,便道:“兒臣參加父皇。”
盡歡帝在袖中屈了屈手指,冷著臉道:“沒想到逝水與宮人間竟然如此無間,小小宮人居然能用‘鬧’的方式叫醒大皇子吶。”
逝水不解,卻是不敢辯駁,只低垂了首道:“父皇多慮了,只兒臣管束有些懶怠,宮人偶爾放肆。”
說著如此,逝水心中卻仍是困惑:聽這含諷帶譏的語調,這人似乎真的生氣了。
但是,為何呢?而且,應當生氣的人,也該是自己才對吧?
丟下一句‘父皇有事,你不要亂動’然後拂袖離去,整個下午都未露面或是遣宮人來達些意,任由自己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