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夏天天打了個哈欠,倦意襲來。穿著松花色比甲,喚作碧巧的丫鬟輕輕推開房門,手腳麻利地伺候夏天天洗漱,夏天天小胳膊小腿又折騰一晚,乏的厲害,便任由碧巧伺候著。
“採蓮姐給孫嬸兒熬藥呢,吩咐奴婢來伺候小姐洗漱。”碧巧一壁用溫熱的毛巾給夏天天淨手,一壁解釋著。
孫嬸兒是昨夜被富貴撈上岸的女人,夏天天從碧巧和採蓮口中得知,這裡是夏府,而自己這個大小姐名字叫夏湘。
夏湘,下鄉……若真能下鄉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也算好事。
她蹙了蹙眉頭,心裡有些煩亂。
“小姐您別擔心,孫嬸兒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熬過這一關,”說著,碧巧的聲音便有些哽咽了,隨後又笑了起來:“如今,小姐您開口說話了,孫嬸兒醒了不定怎麼高興呢。”
碧巧仔細勸慰著,夏天天卻在想著別的事。
她想到了月光下,假山後,那個穿著鴉青色比甲的小丫鬟。想到乳孃又不是七旬老嫗,怎麼會無緣無故走到湖裡去?想到那個打哈欠的大丫鬟,想到提著燈籠那婆子敷衍的話語,夏天天心裡一陣陣地犯惡心。
有人想讓夏湘死!
夏天天打了個寒顫,遣了碧巧出廂房。
沒有穿到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的窮苦人家,沒有被賣去青/樓楚館做妓/女,沒有被賣到哪家府上做婢女已是莫大的幸運。
可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如今自己不再是夏天天,而是夏湘,有人想要夏湘死,那便是想要自己的命了。
是誰呢?宅門深院,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能得罪誰?
日頭還未升起,晨風涼絲絲透窗而入,夏湘為乳孃整了整被子,將乳孃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到了被子裡。
“唐媽媽,您怎麼來了?”採蓮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有氣無力,透著一股子疲憊勁兒。
“一早兒就聽說大小姐昨兒夜裡落了水,我心裡著急,就連忙過來看看。”聲音聽著像個五旬婦人,不緊不慢,聽不出一點兒著急的意思。
碧巧推門走出去,對唐媽媽笑道:“一早兒才聽說?昨兒大小姐剛從水裡爬上來,杜鵑姐正站在後頭打哈欠呢,她沒告訴您?”
唐媽媽訕訕地笑:“杜鵑是個嘴懶的,等我回去說她!”
“別介,”碧巧呵呵冷笑了兩聲:“到時杜鵑姐記恨上,我可就慘了。”
嘴懶的?採蓮心裡冷笑,杜鵑是個出了名的小油嘴,能說會道,逢高踩低,便是趙姨娘那刁鑽性子,都能讓她哄的眉開眼笑。她怎麼就成嘴懶的了?
唐媽媽臉色不大好看了,採蓮拉了下碧巧的袖子。
“唐媽媽,昨兒折騰一夜,大小姐乏了,正睡在屋裡補覺呢。您看,是不是晚點兒再來?”採蓮斂去面上不豫,親自送唐媽媽出門,又好聲說了幾句多謝關心之類的客套話,望著唐媽媽走遠,這才折回院子。
碧巧撅著嘴巴抱怨著:“犯得上跟她好聲好氣兒的?就一笑面虎兒,兩面三刀的,說著擔心大小姐,指不定心裡歡喜成什麼樣兒呢。除了四喜,趙姨奶奶屋裡就沒一個好東西!說不好,昨兒便是她們把孫嬸兒和大小姐推到湖裡去的。”
採蓮一把捂住碧巧的嘴:“不要命了?這話是咱們說得的?”
兩人雙雙沉默,碧巧眼眶便溼了:“大小姐命苦,孫嬸兒也命苦,咱們屋子裡的,都是苦命人兒。”
採蓮站起身,有些落寞地說道:“我去看著藥,差不多熬好了。”
夏湘坐在屋裡聽的清清楚楚,不由嘆了口氣。心下暗歎,還不如穿到窮困農戶家了,為了吃飽飯發愁總比為了保住命發愁要幸福的多。
至於誰將自己和乳孃推到湖裡,還得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