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譽不吭聲,喝了一口咖啡,苦得他直咬後槽牙。
「公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季雲深再次站起來,拿著外套往外走,袁賦留他再聊一會兒,他也毫不猶豫拒絕了。
肖譽垂眼看著杯裡的倒影,聲音很輕:「季總慢走。」
腳步聲在椅子後停頓片刻,樹苔香越來越近了。季雲深把耳機放到他手邊,他的手像被木偶線牽引著向上,和季雲深伸過來的手近在咫尺,但他一下把手撂在桌面上,馬克杯是最後的救命稻草,他握住了它。
低沉的嗓音從傳來:「嗯。」
現在的季雲深,惜字如金。
咖啡熱氣蒸騰,在馬克杯上空形成小範圍的氣旋,肖譽端起來盡數喝完,咬牙壓著舌根去抑制住胃裡的反酸。
太苦了。
「嗨,沒勁。」袁賦拿起手邊的書亂翻,「我們等你好幾天了,本來還想聽聽你們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沒想到你倆的嘴巴一個比一個嚴。」
肖譽回過神:「什麼叫,等我好幾天?」
「老季沒跟你說?」袁賦訝異片刻,嘟囔道,「現在談戀愛流行這種偶遇嗎?」
肖譽的思緒有點飄。
他現在的感覺和兒時玩的一款挖掘遊戲很相似,他確定牆後有80的機率藏著金礦,他需要挖掘工具,更需要承擔20風險的勇氣。
人不能未卜先知,他也不能保證一鏟下去能得到金礦,但不下鏟,收穫的機率則為0。
「袁老闆,你們從十天前就開始等我了?」他問。
袁賦把書扔到一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好像是吧,反正有好幾天了。」
第一鏟。
他環顧店裡的佈置,問:「這次楚可會來店裡辦簽售會嗎。」
第二鏟。
「楚可?」袁賦瞪大眼睛,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楚可那種大作家怎麼看得上我這兒,你可真逗。」
「那上次……」
「上次是老季花好多錢給人請過來的!」袁賦胸口貼上桌沿,反手擋在嘴邊,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老季到底有多少錢啊,這麼大手大腳不怕老了沒錢花?」
挖到金礦了。
肖譽大概能體會到偵探破案後的心情了,他的心臟從沒跳過這麼快,剛才只顧沒話找話,忽略了諸多疑點。
季雲深和袁賦是朋友,出現在書店並不足為奇,但季雲深為什麼會把他丟失的藍芽耳機帶在身上?如果季雲深想還給他,大可以一個快遞寄到學校,或者讓丁頌那個倒黴蛋再跑一次腿,可季雲深沒有。
季雲深也把藍芽耳機當做契機,想當面還給他。而季雲深又不主動約他,知道楚可發了新書,就來麥浪蹲守他。
這樣一來,便是把選擇權交到了他手中。
如果他沒存著「賭一賭」的心思,就會就近在校門口的書店買書,他們今天也不會見面,那隻藍芽耳機也許會一直在季雲深身上放著,等待下一次「偶遇」。
有新客人進來,書店厚重的雕花門一開一合,光影變化的瞬間,肖譽「騰」地一下起身衝出了書店,甚至沒來得及和袁賦告別。
季雲深今天沒有坐車,剛剛走完這條街,正在路口等待訊號燈,咖色背影在視野裡依舊很清晰。肖譽急起直追,書包在背上一左一右晃動,幅度越來越大,他煩躁地扯下來抓在手中。
訊號燈由紅轉綠,肖譽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大喊大叫:「季雲深!」
對方沒聽見,混在人流裡穿過了路口。
綠燈復又轉紅,車流絡繹,肖譽又第一次違反了交通守則。
滴!滴滴!!
「——媽的沒長眼啊!」
「——想死滾遠點!別給老子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