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摸著沒有鬍子的下巴。
“嘿嘿”,嶽淵亭隨隨和和地笑笑,“大隱於朝。我沒本事做官。不過做了官而要隱,絕不是好官。小隱於野呢?山野農田之中,又太寂寞。選了箇中隱於市。可這裡面又太多的汙濁,怎能隱啊!”說著臉上肅然。
“又感嘆了。我們還是走吧,去你家對奕三局如何?你可得用好茶待我。”
“哈哈,竟有這樣的客人,涎著臉騙我的好茶喝。”說著起身。
竹斑雨叫來店夥計,付了賬,隨嶽淵亭向樓梯口走去。
他們瀟灑而行,卻要經過胡華君的桌子。胡華君心中已認定和他作對的人是嶽淵亭了,胸中忿氣難平。既然你不敢明著來,那我也只好暗著去。
他定要給他個不好看,好在夫人面前掙回面子。
待嶽淵亭走到面前,他也如法炮製,請君入甕。
他將腳一伸一踏,這是一踹三踢小連環,等閒對手看不清他怎麼起腳,便已作道兒跌倒。
這嶽淵亭正大咧咧和朋友說話行路,怎經得這突然襲擊,果然腳下一絆,平空就要跌下去,情急之間右手去桌上尋支撐,身子倒是穩住了,卻將胡華君那酒壺碰翻,壺中酒盡灑。
胡華君心中得意,正要借勢發作,哪知嶽淵亭竟拱手一揖,失驚地道:
“唷!對不起,將你的酒碰灑了。”
店夥計見這邊有事,搶步趕了過來。
嶽淵亭掏出半兩的一個銀角子扔給店夥計,吩咐道:
“替這位爺換壺好酒,是我賠他的。”
說著抓起翻倒的酒壺,中指暗中在壺底一點,戳破一個小洞,將壺扔給店夥計,回頭拍拍竹斑雨的肩,說笑著徑自下樓去了。撇下個打不出噴嚏無從發作的桫欏院主胡華君愣在當場。
但胡華君總算在夫人面前撈回了面子,回頭對夫人笑了一笑。卻見夫人的臉木然茫然,望著滿桌灑潑的酒出神。店夥計正忙忙地用抹布抹桌子,然後重新擺上一壺酒。
“這酒還要喝麼?”夫人這麼問,卻仍然出著神。
“誰要喝他賠的酒。只是也戲弄他一下,出口氣吧。”
“你以為你真的戲弄了他麼?”
“你不看著啦?”胡華君臉有點紅。其實他心中也詫意,對方既然能在幾張桌子之外使勁氣震灑他的酒,怎會如此不經一擊。只不過他在妻子面前應該是個英雄,既是英雄,那就不能有不英雄的事,所以往往就要自欺欺人。
雲紫鶯不好再說,語氣發沉地自語道:
“這衡州城還真是個龍潭啦。”
看來確實如此。
五
當胡華君夫婦在酒樓上心事重重時,嶽淵亭和竹斑雨已經在關帝街上談笑風生了。
“淵亭兄,我看你是好事做到頭了。”
“是麼?”
“你讓自己跌一跤,給足了胡華君面子。”
“我是怕日後糾纏啦。江湖上成名的人,面子比命還保貴啊。”
“你又故意碰翻酒壺,怕胡華君待你走後又去喝壺中的毒酒。”
“救人要救到底嘛。”
“你又在酒壺底戳個洞,廢了那壺,怕店夥計又拿那壺去裝酒,沾了餘毒。真是心細如髮呀。”
“你這個千耳千眼,果然名符其實。”
“可是我們走了,那酒杯卻末換。胡華君用那酒杯酌酒,不也會沾餘毒麼?”
“哈哈,這你就少算一著。胡華君那種高高在上的心性,會喝我賠他的酒麼?”
“嗯,你總是比我多算一著。淵亭兄,你不覺得衡州城裡這幾日熱鬧得有些奇怪麼?”
“吳三桂要稱帝嘛。”
“有人要刺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