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顯得遙遠輕淡的慘事,瞬間就放大而逼近到眼前,讓他們一時都有些僵硬。
「這些是死者的隨身物品。」
殘碎的衣物,手錶和錢包都很眼熟,舊了的身分證,不多的現金,還有張染紅了的支票,上面是莊維自己的簽名。他甚至還記得寫下那數字時的心情。
三人都沒說話,沉默裡連呼吸都有些僵,一開口就會把這凝固了的平靜給打破了。
工作人員將冷藏櫃拉開,另兩個人仍然定著沒動,楚漠只往裡看了一眼,就臉色慘白,忙把頭別開。莊維兩眼發紅地瞪著,牙漸漸咬得咯咯響。
「是我們把他逼走的,」他恨自己有過的動搖,在疼痛裡衝著任寧遠喊,「你逼得他在這裡待不下去,你他媽的最有本事,你能把T城都翻過來,連個躲的地方都不給他,你現在滿意了?!」
任寧遠沒說話,也沒表情,看著躺在裡面的男人,臉上沒有一絲波動,只是像是瞬間就蒼老了。「不,不是他。」
「對,不是他,你他媽的一點責任都沒有,這跟你完全沒有關係,行了吧?!你用不著內疚,你也不用良心不安,就當他是在不知什麼地方風流快活過好日子吧,那麻煩你現在滾出去行不行?!」
任寧遠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和動作,定格了一般低頭看著那飽受摧殘的死去的男人。
莊維越發的失去控制:「你他媽的還要自欺欺人?!還要推卸責任?你要裝到什麼時候?哈!你現在輕鬆了吧?你也不用
補償了,帶著你女兒好好過日子去吧!」
楚漠架住他:「莊維,你別這樣!他很難過!」
「他有什麼難過的?他不過是死了條狗!能利用的他都利用完了,現在補償都不必了,他高興都來不及!曲同秋是瞎了眼才跟著他,把他當神看!王八蛋,連條活路都不留……」
「莊維……」
任寧遠很久才抬起頭,看著莊維:「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善待他了嗎?」
並不是質問,只是詢問。莊維咬著牙,雙眼通紅,答不出來,良久才說:「沒錯,我也是個混蛋!」
任寧遠又看了那安靜著的殘破的男人,注視著,好像他只是睡著了一樣,而後輕聲問:「他是不是,沒來得及感覺到痛苦?」
「……」
「這樣就好。」
那說不定,是他這輩子最輕鬆的一刻。
他這麼一個戰戰兢兢,卻被一再玩弄的小人物,可能也沒什麼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他一切能利用的,都已經被人拿走了。他們還是公墓裡給他買了一塊地,讓他終於能有好一點的休息。
臨了不知道墓誌銘應該替他寫點什麼,大家都沉默著。這個人實在得不到什麼稱讚,因為他從沒有成功過,他的偶像是假的,朋友是假的,愛人是假的,女兒是假的。
但他該有好一些的墓誌銘,畢竟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從他身上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他很窩囊,很無用,但至少沒有辜負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
最後是任寧遠為他寫的:「這是很長,很好的一生。」
生前他欠他一個有始有終的美好謊言。
死後也該補給他。
葬禮過後,一切又恢復平常。
縱然悲痛,沒有了他,他們也還是他們,生活還是生活。
他實在太渺小了。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全文完
續篇童話
第一章
「舅舅,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在腳邊抱著他的小腿的是他的小外甥女。表姐來T城休假,帶來一雙兒女,大兒子正是叛逆期,小女兒正是磨人期,每天都要聽很多童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