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幸好還有個半大不小的少年路過,跳下水拼命將他拽起來,青稚的眉間不掩焦急,還有隱隱怒氣。
“公子千金之軀,豈可輕易犯險,若此番無毅路過,後果不堪設想!”一本正經的語氣半時是教訓半是斥責,這少年不知道扶蘇公子的頑皮整座秦王宮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個是上躥下跳,人人聞之色變。
他眨眨眼,渾身溼淋淋地像只被拎出水的小貓咪:“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放下他,行了個禮:“末將蒙毅。”
他年紀太小,還未夠資格隨父兄上戰場,蒙家的男人功勳卓著,為國家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強烈的自豪感和認同感深深烙在少年心理,“末將”兩個字純粹是脫口而出,也預示著他未來的命運。
棉花團子般的扶蘇公子喔了一聲,笑嘻嘻地拉著他就走,失足落水幾乎沒有在小娃娃身上留下任何陰影。
少年一頭霧水:“公子?”
“走,掏鳥窩去!”
“……”
兩人誰也不曾料到,這一邂逅,就是從生到死的永世相隨。
“扶蘇,不要跟在阿爹後面,要是不小心踩到阿爹的衣服,跌倒的是你,到時候鼻青臉腫的可別哭鼻子!”男人無奈地停下來,看著身後的小尾巴。
“阿爹去哪裡,我也要去!”
“阿爹要去見一個人,他很有才能,以後也許是個不錯的助益。”
“比當年的呂丞相還有才能嗎?”粉雕玉琢的包子臉上嵌著一雙比上好的黑寶石還要瑩潤的眼珠,此刻正眨巴眨巴地望著父親。
童言無忌。
一絲陰霾自臉上掠過,男人嘴角扯起笑容:“對,比他還有才能。”
“那我也要去見!”
“好好,阿爹帶上你。”
“阿爹以後做什麼都不許拋下我!”
“哈哈,那你就當阿爹一輩子的小尾巴吧!”
曾經親密地每夜抵足而眠,連用膳都不曾分離的父子倆,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裂痕的?
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也許是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政見和主意,無法再認同那人做的每一件事情之後。
也許是在幾次當廷辯駁,為別人求情,耗盡帝王對他的耐心和寵愛之後。
又也許,是跟胡亥常常在那人面前詆譭自己之後?
無數細微的小事疊加起來,雪球終於越滾越大。
他去東巡,帶上幼弟胡亥,卻獨獨讓自己去河套建軍,只冷冷丟下一句話。
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錯在哪裡?
錯在哪裡?
他不知道。
阿爹,你近來身體不適,不可再輕易上火,不可吃辛辣之物,不可……
他默默地看著那人頭也不回的背影,苦笑。
“公子,陛下終有一日,會理解您的。”蒙毅站在他旁邊,溫聲勸慰。
終有一日,是什麼時候?
他只覺得微微茫然,無比疲憊。
然後,就是那日復一日的噩夢。
喧譁聲,吵嚷聲,怒斥聲,交雜在一起,鼓譟這,充斥著耳朵。
灌入喉嚨的毒藥,插入心口的匕首,如同全身凌遲,慢慢的,一點點腐蝕著四肢百骸的知覺,像是身上的肌膚被一片片削掉,漫長而痛苦。
但這些痛苦,這些人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比不過那個人給他的。
一切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句話。
“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
……
呼吸不暢,胸口像被石塊壓著,喘不過氣來,蕭闌慢慢地眯起眼睛,臉上浮現出一種真實的痛苦。
耳邊傳來咭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