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見。”老人似乎不僅僅老眼昏花,而且耳朵還不太靈光。
“我說大爺您走錯地方了!這裡不是您的房間,沒有您的東西!”男人皺起眉頭抬高音量。
“聽不見。”老人仍舊重複這一句話,門還越敲越響。
“嘖。”男人眼看浴室的門還緊緊關閉著,心想一個說話都顫巍巍的老頭子構成不了什麼威脅,便動手扳下房門門把,悻悻道,“我說大爺,您怎麼——”
門剛剛開啟了一道縫,男人突然感到門板“呼”地一下朝自己打來,被那股強勁的推力推得整個人幾乎往後一摔!
驚愕之餘,他慌慌張張站穩腳跟,正要抬頭,手腕兩側猝不防被一個人扣下,疼得他條件反射地一提手臂,卻不料接下來自己手肘旁的關節也被牢牢捏住,正卡在控制手部力量的那根筋上。
這個地方是人體最薄弱的要點之一。
男人的手臂一時間劇痛無比,不禁“啊”地慘叫一聲,然而下一秒鐘整條胳膊都被擰了回去,終於膝蓋一塌重重跌倒在地。
“我說你房間裡有我的東西,而我要拿回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沉沉壓下來,與剛才的老人音完全不同,散發出隱隱的慍怒,“你沒聽見嗎?”
男人終於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
“你——”
話音未落,頸外側突然狠狠捱了一下,雙眼一黑昏死過去。
醫生到底是醫生,下手是輕是重細細拿捏過,不至於造成額外傷害。沈雁鬆開那個男人的關節,低喘著緩緩支起身。
“齊誩?”
房間內一片靜,隱隱約約傳來水聲。
“齊誩,”沈雁輕聲呼喚這個名字,“已經沒事了……出來吧。”
浴室的門這時候忽然“咔嚓”一聲開啟,起初只是開了一條小小的縫,停了幾秒鐘,裡面的人這才慢慢邁出來。逆著浴室裡的燈,齊誩臉上光影分明,看上去有些蒼白,眉目冷清,麻木似地定定俯視地上那個人。
“他死了嗎?”連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沒有任何表情。
“昏迷而已。”沈雁微微怔了怔,未及開口說下一句話,齊誩忽然伸出手,像迷路的瞎子般在他們之間摸索了幾下,終於找到他的手,彷彿抓住汪洋大海中唯一的一根浮木,死死攥住。
然後笑起來。
“呵,呵呵,”齊誩的聲音抖得厲害,聽得出他在竭力控制情緒,“是嗎,太好了……死了還會連累你,他根本不配。”
說到這裡,自己愣了一愣,抓著沈雁的手忽然又放開了。
“我也連累了你,”他說,“我也不配。”
說罷,跌跌撞撞向前踏出兩步,神情一片空白。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大概哪裡陰影最黑,最深,他就要去哪裡——想把自己埋起來,埋到一個沈雁看不見的地方。
踏出第三步的時候,身體忽然被一雙手臂緊緊抱住,落入那個人牢固的懷抱裡。
“齊誩,”低啞的聲音自身後輕輕傳來,背上很暖,暖到一種讓他疼到掉眼淚的地步,“醒一醒,冷靜下來……我們回家。”
“唔……”哽咽著,模糊不清地回答。
恢復了溫度的眼淚一顆兩顆打在沈雁的手背上,滲入指縫當中,苦味把兩個人相握的十指連到一起,合二為一。
像得到某種救贖般。
齊誩很想就這樣繼續留在這個懷抱裡,但是地上的人讓他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多待哪怕是一秒鐘。
於是他強忍情緒,堅持把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都收拾妥當,臨走時也沒看男人一眼,連再看一眼都覺得噁心,只是死死拽著沈雁的一個衣角,邊拉邊走,直至將這個令人窒息的房間遠遠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