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有錢花,一年四季都穿新衣裳。”
直到這時候,劉巧蘭才發現在萬斗方面前,自己終於無可辯駁地無話可說了。
劉巧蘭被萬斗方送到城裡去了。
不是縣城,也不是州城,是遙遠的省城。
走的時候,劉巧蘭對馬三多說:
“等我當了城裡人,就來沙窪窪接你們到城裡去住,還有嘟嘟和你爹,我不嫌棄你爹是個瞎子。我爹劉歪脖麼,哼,他就等著在沙窪窪當一輩子農民吧,我當了城裡人也不會來接他進城的。你要把嘟嘟管好,千說萬說是要把母羊小白管好,喂好。有了小白的奶,嘟嘟才能長大。馬三多,你記住了嗎?”
馬三多搓了搓雙手,不好意思地對劉巧蘭說:
“記住了。”
劉巧蘭走後,夏天就來了。先是河灘上的柳樹像撐起的綠傘一樣濃陰匝地,接著河灘上的青草一棵一棵莖葉交錯著密密交織在一起,潮溼的地方還開出了黃色的花朵。綠瑩瑩的草地上,一朵朵黃色的花像星星一樣耀眼。鳥兒全部從樹枝上跳下來,它們撲稜著翅膀,在綠草裡跳躍歡呼,翻著沒完沒了的跟頭。河水在不遠處嘩嘩地流淌,如一支經久不息的遊牧歌謠。
最後一個窮人 第十六章(1)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夏天對於沙窪窪人來說,是一個災難性的季節。先是天旱,比哪一年都旱,入夏就不見一個雨星星從天上落下來。河水越來越小了,河底的石頭紛紛露出來,像女人胸脯上那兩個光溜溜的物件,一顆一顆圓丟丟地鋪滿了河床。
麥子在地裡擺動著已經蜷曲的葉子,水渠裡沒有一點潮溼的痕跡。往年不被重視的水,一下子變得夢一樣遙遠了。太陽從天空伸出密密麻麻的尖舌頭,箭一樣扎進泥土裡,扎進莊稼身體裡,紮在樹葉上,噝噝地往外吸著水。龐大的旱情如一張網,實實在在地罩住了沙窪窪。
天這樣旱了一個多月,人們就把劉巧蘭撂下娃子去省城上學、去當城裡人,然後要接馬三多一家去城裡的這些事全都拋到腦後去了。村人們懷著無比焦渴的心情在自家的承包地上轉悠了幾十天,終於覺得不能再這樣轉悠下去了。剛剛蓋住了地皮的綠色正在悄悄地退去,土地正把焦黃的肌膚重新袒露出來……
人們被這場少有的乾旱嚇壞了,他們張大嘴巴,心在瑟瑟發抖。他們中有人知道——那些老人們知道,這種持續的乾旱能夠帶來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無邊無際的饑饉。饑饉——這對一群剛剛有了自己的土地,過了幾天好日子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
有人很快發現了河干的原因——上游的人把僅有的水給截住了。
他們說:“這可不行。”
他們說:“日他哥的,這咋能行哩!”
有一個人去找隊長。
隊長代二正在屋裡抽菸,他的個頭比以前更矮了,身體卻胖得像個碾子。他在沙窪窪代家這輩裡排行老二,大家都叫他代二。時間一長,連大號是啥也忘了。以前都是背地裡叫他代二,包產到戶好幾年之後,才有人敢當面叫他代二。現在都一家一戶了,你一個###隊長,能管得了誰哇?
但天旱了,人們還是覺得應該來找一找隊長。隊長代二的身體,並沒有因為這場持續的乾旱瘦下來。
來人說:“代隊長,天這樣旱下去,咱們沙窪窪會絕收的。”
代二說:“地是各家的,絕收了也不是你我一家,絕收就絕收去。”
來人說:“代二,你是隊長,你咋能這麼說哩。”
代二說:“你們都敢當面叫我代二了,我還是個隊長?球——我是個啥###隊長。”
說完,代二又接著抽菸去了。
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
他語重心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