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了熱帕子遞過來,他擦了兩把臉,低頭看到自己胸前的茶漬,那平靜的面容有一瞬間的裂開,拼命的低頭拿帕子先去擦自己的衣服。
屋裡亂成一團,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這對兄妹身上。
唯獨蘇妙真姐弟站在一側,像是與眼前的情景有些格格不入。
“姐”蘇慶春的目光落到了蘇妙真的身上,她的表情變了。
從確認劉大死後,她就一直有些不對勁兒,一路上不發一語,令蘇慶春十分忐忑。
可就算是她不說話,也比此時的表情好得多。
姐弟兩人隨姚翝回家之後,蘇慶春便發現屋內多了個瘦高的年輕男子。
他來了姚家數日,從未見過此人。
只見這男子年約二十,氣質溫文,他便想起了姨母家中還有一個大表哥,如今正在築山書院求學,當即便明白了姚若筠的身份。
不過還沒等柳氏介紹,一見到陌生人,蘇慶春下意識的就想去看自己的姐姐——
母親去世之後,姐弟二人相依為命,他向來事事以蘇妙真為尊,聽從她的眼色行事。
卻見她一進門的剎那,就盯著大表兄看,先是怔了一怔,接著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轉化為一種令蘇慶春毛骨悚然的神情,表情扭曲,格外的恐怖、猙獰。
此時的蘇妙真看不見眼前的吵鬧,聽不到弟弟的呼喊,她的思緒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時候,母親病亡,她聽從小柳氏臨終的遺願,與蘇慶春坐上了前往神都的馬車。
蘇文房仕途不濟,這些年來四處奔波,看人臉色過活。
小柳氏性格溫柔卻又天真浪漫,縱然家貧,卻從沒露出過愁苦之色。
她變賣嫁妝,養活全家,無怨無悔的帶著一雙兒女,跟著蘇文房在大慶各地奔波。
縱然有時一家人窮得吃飯都要靠蘇文房找昔日老友接濟,小柳氏卻從不怨天尤人,時常對一雙兒女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那時一家人有錢時租人車馬趕路,上山下河,幾乎將大慶的河山都踏過大半,雖困苦卻又格外的幸福。
直到小柳氏身體不濟,一家人終於留在江寧,再也走不動了。
家中無錢,小柳氏的身體每況愈下,她自知大限將至,終於生出了想將一雙兒女送入神都的念頭。
蘇妙真想到此處,眼中沁出淚珠。
她還記得,前世聽到孃親最初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是十分抗拒的——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姨母,她其實是有些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