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藏匿在學校周邊,他是能聽到和分辨出自己的聲音的。
嗚嗚嗚,起風了。凌晨的西北風風力很大,呼嘯著而來,吹得海棠都有些站不住了。
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海棠輕輕地搖了搖頭,拎著菜刀,朝著孃家的方向走去。
當海棠走進孃家的院門時,恰巧遇到父親從屋子裡走出來。父親的手上端著一盆泡了一夜的黃豆粒,正準備去磨豆腐。然而,當他看到海棠手中拎著的菜刀時,頓時嚇得身體一抖。他壓低聲音問道:“海棠,你拿著菜刀去做什麼了?”
“我,去茅廁了,害怕有歹徒,就拿了菜刀,”海棠趕緊編了個瞎話說道。
“那趕緊回屋再睡會兒,晚上再去茅廁,叫著你媽或者我,跟著,”趙四寶說道。
“我跟您磨豆子做豆腐吧,”海棠岔開話題說道。
“不用,你回屋吧。”
“我幫您幹些,您再歇會吧,”海棠說著幫著推開了廂房的屋門。進屋,摸到油燈的位置,摸索著找到旁邊的火柴,划著一根火柴後,點燃了豆油燈。
趙四寶看海棠堅決要幫助幹活,就放下豆子,把毛驢在磨盤上給套好了,就回屋了。
海棠將一切盛具都放好位置後,就趕著毛驢,往磨眼裡不斷新增著泡好的豆子,開始磨豆漿。
她望著一圈又一圈慢慢地轉著的毛驢,忽然想到什麼,對啊,村裡人的每日生活,就跟這拉磨的毛驢一樣,一天又一天,毫無變化地重複著,固定不變的軌跡,一成不變的地點,千篇一律的活計,彷彿一切都被命運之手牢牢地掌控著,沒有絲毫意外的可能。
可是,為什麼偏偏就自己家出了意外,死了丈夫,成為了寡婦呢?而今,好不容易在感情和後半輩子剛有了值得依靠之人,可命運卻再次捉弄,楊天貴要剿滅文之武,而文之武如今生死未卜。此刻,海棠滿心都渴望著自己和文之武的生活,能夠如同這石磨和拉磨的毛驢一般,日復一日,平平靜靜,不出任何意外,安安穩穩地度過。
此時,海棠還想到了小時候,父親講的關於石磨的知識。她記得,父親說,中國的石磨,一半是由兩塊鑿有磨齒的磨扇組成。由於陰陽是中國文化的基石,所以最初石磨的創造者,就依著陰陽理念,做出了有差異化兩塊磨扇,一扇像太陽,一扇像月亮。
兩塊磨扇的直徑基本一邊大,但厚度不同,上扇為了擠軋糧食,一般比下扇要略厚些,以一個人或一頭驢能拉動為基準。下扇圓心開個通洞,用一根圓木棍或鐵作磨心,也即軸心叫它是磨臍,插在通洞中。
海棠想那根木棍,就是夫妻倆的感情。有了它,這磨就轉的穩當,不出圈。想想自己和楊天明的包辦婚姻,海棠覺得就是他們倆這兩個磨盤,少了這根木棍,而她和文之武,則是鐵棍,很堅實的,可是,這麼堅實的連線,他倆的磨盤卻不能天天摞在一起磨糧呢?
海棠的問題,就是今天拿到大學哲學課堂上,也是一個很不錯的發現。當年,以她一個未進學堂的村婦思維,她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天意,好也是天意,不好也是天意。
海棠望著轉動的磨盤,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她覺得這就是命!是老天註定的,她媽生下她時,生辰八字,就已經把命運鎖定了。於是,她又開始在心裡默默祈求老天,祈求佛祖,祈求觀世音保佑文之武平安無事,保佑他和文之武一生相思相守,白頭偕老。
海棠就這樣默默祈求著,直到最後一勺豆子倒進磨眼......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的時候,鄉公所來人了,梁莊村長帶著些壯勞力,配合著他們,找塊地方,挖坑掩埋這些土匪屍首。
鄉公所的辦事員根據楊天貴那邊昨晚統計的匪徒屍首數量,數著。可是數了三遍,發現不對,少了一具。